栖居心灵的自在言说

曹昱陆

《霜天自在》是方英文最新出版的散文集。这部集子精选了作家历年来创作的部分散文力作，回眸岁月变迁，浓缩了一位文化人的心路历程。方英文在他的三部长篇小说里，塑造了一系列个性鲜明、颇具审美意蕴的人物形象；在他的散文天地里，也同样写出了多姿多彩的人性与人情。无论在小说还是在散文里，他都紧扣一个“人”字。

方英文散文以怀人忆旧为主，笔触深入历史与时代、人心与人性的深处。追忆故人往事是方英文观察生活和自我言说的方式之一；追求心灵的栖息和高贵人生的诗意表达，是方英文一贯的写作风格。在其散文建构的艺术世界里，睿智的语言、智性的书写、人性的光照交相辉映，带给读者一种自然而然的冲淡平和之美和通达人情的大气之美。这是其文之美，也是其人之美。

梁实秋曾说“有一个人便有一种散文”，余光中在《散文的知性与感性》中也说：“在一切文体之中，散文是最亲切、最平实、最透明的言谈，不像诗可以破空而来，绝尘而去，也不像小说可以戴上人物的假面具、事件的隐身衣。散文家理当维持与读者对话的形态，所以其人品尽在文中，伪装不得。”读方英文的散文，不难感受到这种随意平实的自然洒脱。作家用亲切而朴实的语言直抒胸臆，流露真情，将自己最真诚的一面展现在读者面前。读这样的文字如同与作家面对面交流一样，坦诚的文字总能让人感受到作家本人的思想魅力。譬如，在《高山肉，流水酒》一文中，作者从“朋友”一词谈起，由现实生活中的“酒肉朋友”说到千古知音伯牙与钟子期的典范友情，最后巧妙地将朋友划分为“肉”与“乐”两个层面，点明文章要义，在悄无声息当中表露了自己的观点，让人读来意蕴无穷。这种深层的意蕴或给人以启迪或引人深思，它们隐藏在作家文字的背后，需要读者用心细细体悟。《嘉树》一文，短小精美，作者起笔就告诉读者“我是无神论者，却也偶尔做个生死轮回的梦”。开头单刀直入，让人眼前一亮，用最透明的语言来勾起读者的阅读兴趣，文章用自由、弥散的文墨写了“树的一生”。直到文章结尾，笔锋一转，写道：“生命，无非是‘一呼一吸之间’。这一呼一吸，基本是树的恩赐。”人生的哲理被作者由浅入深借树阐发出来，这样的文字恰似一杯香茗，细细品咂方得真味。

读方英文的散文总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惊喜。他的散文不光具有轻巧的结构、复杂的情感、诗化的语言，更重要的是有着抒情的境界。这种境界藏匿在他散文的意境当中，是由物、情、意交织而成的三重奏。比如，在《紫阳腰》当中，作家将山城紫阳的地势特征描摹得十分具体形象，并巧妙运用女性的阴柔之美来比拟紫阳的地域特征，使其散文呈现出具象化趋势。这样的书写方式，又在悄无声息中完善了散文的机杼，提升了散文的情感质量，丰富了散文的内容，使文章的格调有了大幅度飞跃。类似这样的表现方式，在方英文的散文作品里并不罕见。

在方英文散文作品中，“真实”始终是一个绕不开的词汇。无论是怀旧忆人的追思之作，还是坦诚布公的对话录，让人读来都有着一种可贵的“真实”感。像在《父亲方周琰》《无母之乡》《书文“复婚”成绝响》《花甲辞》《答著名青年作家胡竹峰》等作品中，作家用最真实的笔触记录着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不管是对父亲私人生活的记叙还是对母亲的故去，自己回到家乡时的感受都毫不隐讳地进行了仔细讲述。更难能可贵的是，作者的讲述是冷静而客观的，是不夹杂外在因素干扰的。这也使得作家的作品具有了某些智性化特点。

文因情而写，情随文而在。散文就是作家情感宣泄的那扇窗，也是让读者窥探作家情感的那道门。打开窗，推开门，作家用作品与读者进行对话交流，用触发情感的言说方式把心灵的震颤传递给读者，在思维的碰撞中不断引发情感的共鸣。这样的作品着实也让作家“圈粉”不少。

著名散文家林非先生曾经说过，“着力创造真情实感的艺术‘境界’是散文美的‘核心’，‘美文’艺术的核心确实是在于真情实感。”毫无疑问，方英文就是谙熟此道的美文创造者，散文集《霜天自在》就是作家用真情实感进行自在言说的真实存在，也是一部栖居心灵的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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