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史古道览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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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岁月的腹地,总能留下先祖的脚印。将这些或深或浅的脚印装帧在一起,又是一部鲜活的历史。“重走古道,寻找文脉”大型采访活动首站,我们选择紫阳瓦房店。
重走,亦是重读。据史料记载,中国茶马古道有三条,其中,陕甘茶马古道是中国内地茶叶西行并换回马匹的主道。唐贞元末年,中原与西北少数民族开始茶马贸易,产于汉中、安康的“山南茶”成了朝廷以茶易马的首选,通过丝绸之路到达中亚等地。明初,茶马贸易达到全盛时,陕甘茶马古道主要路线为:经紫阳、汉阴、石泉到西乡,再过洋县、城固、汉中、略阳,进入甘肃徽县,然后从古河州临夏出境。紫阳的瓦房店为汉江支流任河与渚河的交汇之地,交通便利引来商贾云集,明清时期汇聚了17家会馆,现仅存西北五省会馆和川主会馆。茶商从瓦房店出发,用马驼或人挑背扛,经关垭子进入红椿坝,翻罗家店子进入尚坝,过羁马桩进入汉中镇巴县的巴庙、碾子垭,再进入西乡县腊西坝、茶镇,最后到达南郑县十八里铺,这条线路约10日可到。运输茶叶使沿途每三四十里便形成一个集镇,“其民昼夜治茶不休”,已经到了“男废耕,女废织”的程度。
时至今日,任河依旧清澈,只是昔日人潮如流的商业码头已经淹没在水平面以下,只有沿途遗存的会馆、古木、石刻、古道,以及那些已至垂暮的老人,用明灭的记忆为我们复述那段因茶而生的历史。
从商业的码头到历史的码头
作为川商信奉的精神符号,川主会馆内,李冰高大传神的塑像成为入馆的第一眼。川商之所以候鸟般在任河之畔“筑巢”,是因为他们嗅到了茶香和商机,遥远的古道,和大包小包的紫阳茶一道西行的,还有一份信仰和向往。他们将李冰治水的精神一同带到这里,并且成为商帮内心深处移动的“会馆”,宛若大草原上的毡房,在风雨兼行的路上,随处都能找到家的方向。
川主会馆不远处的北五省会馆,早在2013年被国务院批准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这个占地1000多平方米的会馆内,从保存完好的石雕和壁画,依然能感受到其时商贸富庶和繁华。作为建筑的一部分,院内两棵桂花树成为会馆的“门迎”,丰茂如盖,既是风景,也是风水和文脉。透过树下两个四五平方米的大花坛,似乎得出这样一个基本判断:在当时,商帮专门为两棵幼苗修建一个生长场所,或许是期望能将商道打造成百年基业,让桂树的绿荫成为商帮的福荫。
大殿内的壁画,既有重大历史事件的场景复原,也有悠远文化意境的再现,其色彩和笔法都不可多得,成为会馆内一面历史的“背景墙”,其文化价值不言而喻。壁画之所以能如此完好保存,另有缘由。据说,解放后,会馆被改造成瓦房乡的粮库,为防止粮食受潮,粮库在正殿和过殿墙壁用木板加装了夹层。直到世纪初,一场大雨让夹层脱落,县上文物管理人员在查看灾情时,无意间发现了壁画的痕迹。至此,如翻开一段历史的封页,让这些壁画重归于人们的视线。而北五省会馆也成为学界了解和研究商贸会馆、建筑美术、民俗文化的一个重要参考。
大殿两侧的石碑上,详细记载了陕西、山西、湖北、山东、河南商人修建会馆的捐资明细,也让我们见证了始建于乾隆末年的北五省会馆,不光光是同乡会和商帮联络地,而且也成为商贾云集的瓦房店最为醒目的建筑标识。而瓦房店之所以得名,也或许与砖墙瓦顶的会馆建筑群息息相关。
成长在陕甘茶马古道上的“行道树”
在渚河岸边的紫阳红椿镇尚坝村,路旁有一行麻柳树。
几棵最大的麻柳树高十多米,树身粗约四五米,郁郁葱葱的树枝遮住半条河。树龄有多大,附近的百姓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都说老早老早就有这树,起先是好几百棵整整齐齐排成一排,后来有些古树枯死了,现在只剩下年龄比“爷爷的爷爷”还要大的几棵,成为村子里目前的名木古树,被老百姓“神”一样敬着。
麻柳树下的这条古道,曾是西行至汉中勉县的茶马道。有村民猜测,这些树,或许是当年背茶的脚夫为了歇脚乘凉,沿着河边栽植了一行麻柳。
紫阳红椿镇尚坝村和汉中镇巴县巴庙镇马头岭村相接,村子一个叫做后坡梁的山坡上,有一棵古树铁竖杉。树高二三十米,需三四个人伸臂合围方能抱住粗壮而笔挺的树身,虬枝峥嵘,松针秀直油绿。
县上林业部门预估铁竖杉树龄一千多年,但树下的一块石碑将其树龄再向前推了好多年。石碑上刻写着这样一行字:“秦国敕封为松树大夫”。何谓“树大夫”,马头岭村支书唐文兴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但他却能一口气讲出好几个关于这棵古树的传说。真假无从考辨,有一点我们眼见为实。杉树落下的籽种围着树周长出新苗,皆以“夫妻树”,或“公母树”相伴相生。在树下,这样的组合方式至少能找到十多对,或起根发苗偎在一起,或长至三五尺高之后自动分叉,或两棵树相距不到尺余,如今在这棵铁竖杉下,已经长出一片林子。
巴庙镇人大主席姚裕波骄傲地说,这棵古树是村子的脸面,逢年过节,附近百姓进香烧纸,为古树披红挂彩,祈福丰年,铁竖杉成了村里的名副其实的“长者”。
如今,包括麻柳、铁竖杉在内的名木古树,成为陕甘茶马古道上的“行道树”,光影斑驳,岁月更替,古树的年轮里,记载着当年的商道繁华和贸易往来。遥想当年,从树下路过的商帮,一定和我们一样,抬头仰望并赞叹这树真大真高。沧海桑田,这些树龄数百年、数千年的古树,伸直腰板,忠诚地守护着这条古道,也守护着一段曾经的过往。
奔忙在茶马古道上的传人
谈到紫阳茶企,不能不提江祖友。从卖茶种茶,已经有三十多年时间。在当初,之所以和茶结缘,缘于岳父时常提起早些年家里常来的茶商“毛葫芦”。在茶马古道,这个听起来不太美气的称谓,实际是对宁夏或青海茶商的“昵称”,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不修边幅的胡须和身着少数民族的服饰。
日子久了,年轻气盛满是闯劲的江祖友,有了到宁夏找“毛葫芦”的想法。上世纪80年代末,他第一次用帆布包背着三十十斤紫阳“大叶袍”,一路西行闯市场。坐车到宁夏银川,他没有找到岳父的故交好友,但幸运地为帆布包里的茶叶找到了市场。
在银川市面上,市民对紫阳“大叶袍”并不陌生,早他之前,“毛葫芦”已经为“大叶袍”铺开了市场。这种茶和人之间建立起来的亲切感,让他从那时起到现在,把市场重心放在了这里。江祖友也将茶厂生产车间选在了红椿镇木瓜园,据说这里是当年茶马古道上一个歇脚的地方。从几十斤到几千斤,再到几万斤、几十万斤,宁夏银川市场成就了茶商江祖友,江祖友通过努力,不仅护住了这条茶马古道,而且也再现了昔日的茶道繁荣。
镇巴县巴庙镇小河口街上的刘少贵,和江祖友岳父应是同龄。老人今年88岁,提起当初街上卖茶贩茶的热闹景象,他记忆犹新。手握一杯热茶,老人骂骂咧咧地叙述着那段历史,似乎只有骂着为我们讲解,才够亲切,也才过瘾,也或许是他太过于怀念那条古道和行走在古道上的故交。在他微热的记忆里,浮现出这样一个历史场景:生意最好的时候,街上住宿着好几拨“毛葫芦”,光转运茶叶的“背佬儿”就有好几十。堆积如山的茶叶,在这里分拣打包起运,作为茶马古道的必经之路,和刘少贵一样的老人,一起帮我们还原当初的商业往来,也在努力寻找那段离他们并不遥远的历史。如今,他们活成了茶道上的晨钟暮鼓,只要轻轻地拨动一下记忆的弦,回荡在老人内心的茶商吆喝和马铃回响,就会伴着满目浊泪一起涌出。
古道茶香,古币麻钱般大小的紫阳“大叶袍”一路西行,用双脚踩出了一条黄金道。在今天,越来越多的商人选择从这里出发,将紫阳的水土带向更远的地方。浙江丽水商人刘业明就是其中一个。他选用紫阳龙潭湾的泥土作为原材料,邀请列入世界非遗名录的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传承人刘广林来紫阳,和自己一道炼土制陶。尽管此前已有权威部门检验,用汉江岸边的硒土烧制的陶器盛水泡茶,会析出泥土中的微量元素硒,是一款健康陶制品。但刘业明仍不死心,他依然在焦急等待一份更为权威的检验报告。陶器盛水泡茶到底能析出到少单位硒,盛水泡茶多少次之后硒元素彻底析出?在取得业界承认的报告之后,小小的陶器将为紫阳带来“硒”财富。
一旦财富计划付诸实施,刘业明将带着自己的陶器,开启一条新的“茶马古道”。届时,刘广林不仅是非遗项目的传人,也将成为新时代茶马古道的商帮传入。
□ 记者 吴昌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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