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枣 ◎吴昌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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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这样模样奇特、个性鲜明的水果了,它非圆非方、非绿非红、非橙非黃,是枣亦非枣,味甜相近,大小悬殊;比枣瘦,果实细如根结,果生果,果垒果,盘错出汉字一般的笔画,形若“万”字,也作万寿果;小果肉寡,模样不比其它水果浑圆,洒洒脱脱的自成一族,以拐枣为名。
生长在陕南旬阳山区的拐枣树,每逢深秋,巴掌大的树叶落尽,枝头挂满繁茂的果实,一簇簇色如古铜。天高云淡,眼里泛着馋光的孩子,成群结队扛着竹竿,敲落枣果,也敲落一地的笑声。拾起来,撕扯一小段枣果塞进嘴里,一种植物的甘甜瞬间溢满口腔,唇齿间有秋风瑟瑟的微凉,余味中又有少许苦涩。与其说是吃枣,倒不如说是在尝秋,蓝天白云从舌尖滑过,还有风声鸟鸣,菊香果香……
只有进走秋天,拐枣才能称作枣。在初春,长在房前屋后的拐枣树,和乡间的树木并无二致。春来,拐枣树萌出新叶,树冠如一把油绿的伞,被春风徐徐撑开,循香而来的蜜蜂嘤嘤起舞。庄户人家常常能从拐枣花开得是否繁茂观出年景,一树素雅的雪白,成为丰年的信使。也正是如此,在乡间,很少有人修剪拐枣树,细心者会在树下用碎石垒砌起一道石坎。在陕南旬阳,据说树龄在百年以上者有好几百棵,分布在山峁沟岔,是树中的长者和寿星,苍苍树冠荫及一方。
上了年岁的老人都说,拐枣树一副憨态,有福相,是吉祥的树种。日子久了,只要屋舍左右生出拐枣树苗,心里暗生欢喜,知道日子交上了好运。夏夜纳凉,一家人坐在树下,暗绿的树叶如一把把小巧轻盈的蒲叶扇,轻摇在夜色中,点点萤光萦绕在树周,青绿的拐枣躲在叶子背后。一棵树,就像一个藏满童话和农谚的老人,轻抚着叶缝间洒下的月光,如银白的胡须亲切而飘逸。
入秋之后,枣身渐次褐绿、焦黄,叶子一日日细疏,沉甸甸的果子悬在枝头,秋千一样荡着。有外乡人到陕南,惊叹道,枝梢怎生出如榕树般的根须来,一扎一扎俯冲向大地,在北方真是头一回见到。见其满眼疑惑,当地人抱着树干一阵摇,枣果从枝头掉落。客人方才一脸释然,那不是倒挂的根须,是低垂在枝头的山果。
霜降前后,不用竹竿敲打,一夜秋风过后,树下摊满厚厚一层枣果。捡拾规整后稍作晾晒,用龙须草细扎成串,挂在屋檐下,被孩子视作冬季的糖果。酒曲发酵经霜的拐枣烤酒,是乡间冬闲时的另一项农事安排,也让拐枣以另一种状态复活。烤酒通常在大雪天,发酵透彻的拐枣,在柴火烈焰和大雪纷飞中蒸腾出悠悠酒香。装满坛坛罐罐的拐枣酒,窖藏着好山好水好风光。《本草纲目》记载,拐枣“功同蜂蜜”。拐枣烤酒,微甜,少饮可活血利尿降血压,被乡人稀罕为酒中的“蜂王浆”。每逢贵客登门,必温一壶拐枣酒,边喝边续,边喝边夸赞酒色清亮、酒劲温和。直到喝得满脸酡红,酒香之中散出缕缕花香果香,此刻,蜂群起舞的春天回来了,树叶如蒲扇轻摇的夏夜回来了,碧空如洗的秋天回来了,杯中依稀映出通红的火光和那一场飘飘洒洒的大雪。喝到客人飘忽的步态和枝头的拐枣一个神气,这才放下酒杯。
酿酒只是挽留拐枣果香的一种方式。这些年,在汉江沿岸,拐枣被送上生产线,既酿原生态的醋,也酿制蜜甜的果饮。拐枣树也开始从房前屋后走进田地,好几十万亩拐枣园,让汉江两岸成为一个天然果圃。甚至在山上栽植拐枣,山下建起酒厂,窖藏着好几百缸有年份的拐枣原酒,成为大山脚下的天然酒庄。
工厂酿的醋又回到了人们的灶台,接着,有了果饮。乡人的日子多了水果味,也就富态了。有外来客商到陕南,进村只为找拐枣果。他们甚至不相信,大山深处还有这样憨态可掬、一身妙用的枣。几杯酒后,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酒,入喉不温不火,一股淡淡的果香。当地人从屋檐下摘下几颗拐枣放在桌边,来客方才大悟,原来喝的是拐枣烧。拐枣果就这样远销海外,到了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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