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一日，蔬菜大棚前的脚印
□汪 琦
2017年，冬天。一夜纷纷扬扬的大雪，模糊了白荡湖，模糊了龙城村，也几近模糊了整个世界。本可以在前一天休息日回城的张亚，还是选择在驻村的居所里过了一夜，自从被选派担任市统计局与白柳镇龙城村联合党委第一书记兼扶贫工作队长一年多来，张亚放弃了不少这样的休息机会。眼下，张队长的心里只惦记着一件事：上半年帮助村里刚刚建起来的20亩蔬菜大棚和那批新试种下的中药材，一场大雪过后，还好吗？
出门前，张亚又添了件毛衣，推开门，便倒吸了一口凉气。雪后，四下里一片静谧，风却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直往人的骨子里钻。张亚放眼望去，田里、路上处处洁净，倒是有一长串细碎的脚印，看样子，不是人的鞋印，也不像是猫狗走过的脚步。这倒真是奇怪了：这么冷的天，还有什么珍稀动物闯到这龙城村来了？
转过两道田坎，再往前一里多路就是大棚了。张亚突然想起胡德刚就住在这儿附近，他决定绕点路，先去这个贫困户的家里转转。开春那会儿，张亚动员胡德刚搞点养殖业，又帮着他去农商银行申请下五万元助农贷款，听说这笔钱下来之后，胡德刚饲养了六十多头生猪和四百多只土鸡。如今，这些猪呀鸡呀伺候得怎么样了？
还没走近胡德刚家，屋子里已经传来一片喧闹声，竖起耳朵听上两句，左右都没离开“钱”字，争得还挺凶。
张亚低头往里急走两步，一不注意，和从里面冲出来的是村民房玉明，撞了个满怀。
“哎，张书记！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张亚一看是房玉明：“哦？巧了，我倒也正要去探访你的大棚。这雪下得，大棚怎么样了？”
“找你就是说大棚的事呢！”房玉明的脸被冻得通红：“我那大棚倒是经住了大雪的考验，可没料想还有第二茬麻烦呢！”
“什么麻烦？”
“你问他嘛！”
张亚再来看屋子里的胡德刚，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脸上显出为难：“张书记，哎呀，这个事，谁想得到呢？雪下得大，有几头猪可能实在是被冻狠了，冲出猪圈，一头拱进玉明兄弟的大棚里了，糟蹋了不少菜。”
“哼，它们倒也晓得棚子里暖和！”房玉明气在头上，“张书记，你说怎么办嘛？我那几百棵被糟蹋的小白菜，就等着下个星期上市呢！”
张亚听到这儿，早上出门时那会儿的疑惑也解开了——那串子脚印，看来就是胡德刚家的猪崽们留下的！想到这儿，张亚不由得笑了起来。
“张书记，你怎么还笑起来了呢？”胡德刚愁眉苦脸地问。
“我笑，自然是高兴嘛。你们看，大家热热闹闹这一年，收成都还是不错的：大棚挺牢固，还等着白菜年底上市呢；猪崽养得也挺肥，要不怎么有体力去祸害白菜呢？”
“那倒也是。”房玉明说，“其实，我那白菜损失倒也不算很大，就是被踩烂了一部分，卖相是没法好看了。”
“这样，你们俩都别着急。”张亚说，“这大棚，当初建的时候咱们就是上过农业保险的，自然灾害对大棚造成的损失，大部分的都可以理赔。退一万步说，这种意外不予理赔，那咱们两家也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嘛！小白菜的损失，玉明，你按市场价算一下，折合多少钱。德刚，你这猪到了年前是不是也该出栏几头了？到时候，真要赔偿人家损失，该赔就得赔！”张亚说到这儿，感觉这阵势挺像居委会里的调解现场，自己这扶贫队长怎么还干上调解专员的活了？不由得会心一笑，“你俩说，这方案行不行啊？”
“行。”胡德刚说，“咱自己的猪闯的祸，该怎么赔都得认。”
“行呐！”房玉明也笑了，“咱也不能讹人。回去拾掇拾掇，还能吃的白菜，我让我老婆包顿饺子，咱们一起吃！”
“那必须得是猪肉白菜馅的！”张亚大笑起来。
在胡德刚家调解完，张亚望了望胡德刚家里的那几头猪，又跟着房玉明去大棚实地看了看。从大棚出来，张亚又去种植中草药的几家农户看了看，看着大家和他们地里的作物都过得挺好，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不觉，已是日近黄昏了，张亚婉拒了几户人家留下一起吃饭的盛情，一个人走在回村部的乡间路上。他想想，这一天下来，自己所接触的无非是一些看起来琐碎的“小事”。不过，这一年多的扶贫工作，不就是由这些拉拉杂杂的“小事”组成的吗？这会儿，看看这天，看看这地，再看看远处那茫茫无际的龙城山，张亚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清洁和自足，那是灵魂受涤荡于天地之间的清洁，真诚扑身于事业上的满足。想起古人所倡导的“澡雪精神”，他自忖，这也正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追求的精神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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