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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边的老镇

西安晚报 2017-11-11 04:41 大字

古镇西城门陈长吟/摄高台上的清真寺陈长吟/摄

◎陈长吟

一条汉水是歌,它从陕南的秦岭山中发源,欢吟高唱三千里,在湖北汉口汇入长江,流进东海。

一条汉水是画,它描绘着两岸人民多彩的生活,报道着时代发展的痕迹,呈现出人类文明进步的图景。

天上有天汉,地上有汉水。汉族汉王朝,汉语汉文化,与这条江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如今,随着大型水电站的崛起,江畔古老的城镇有的被淹没,有的迁址新建。尽管比旧地气派多了,整齐多了,可那烟火味,陈旧感,土瓦绿苔,生活气息,却难以唤回。

这时候,要回观汉水的身影,触摸历史的细节,就得到蜀河古镇。

古镇的岁数已经1700年了。

尽管曾经多次整容、修面,瘦身,但它的骨骼依旧很结实。

它的繁盛景象出现在明清时期。

那时,交通靠水运,这里是大码头,从汉口到长安,蜀河镇是中转站。一船一船的洋货从汉口起航,运到这儿上岸,然后骡马队再把货物运到长安去。回航的时候,则是满船的北方土特产。

江边有一条石板街道,沿坡而上,进入西城门,穿过千米长的中街,出东城门,山路蜿蜒伸向秦岭深处。

当时县里最大的骡马队,是商人张舟平的,拥有万只骡马骆驼。每次他们一上路,尾在江边,头已到邻县山阳。铃铛彻夜响,山歌不断唱,比过节还热闹。

一条石板街,迭印着数不清的痕迹。但越磨越光滑,越青亮。石头是古时最耐磨的材料,也是最具灵性的载体。假若石板街道是一条长长的磁带,它播放出当时的录音,那该是多么嘈杂混乱、澎湃激越的交响曲啊!

除了脚下的石板街,地面上的建筑,也是人类活动的最好见证。

街头的杨泗庙,是船工们集资修建起来的。当年,庙下的汉江河道里桅杆林立,百帆竞流,纤夫号子震天响,灯火彻夜明。为了保佑航行安全,船工们便把自己信奉敬仰的神杨泗从南方搬到了这儿。每个船队经过,都会上岸来烧香磕头,以祭天灵,以壮我胆,然后继续前行。

杨泗庙是船帮会馆,典型的南方古建筑群落,门上一副对联这样写道:“福德庇洵州,看庙宇巍峨,云飞雨卷岿屹立;威灵昭汉水,喜梯航顺利,浪静波平任遨游。”表明了筑庙人的心愿。庙后有朝阳古洞,庙前是历代洪水水文石刻。

杨泗庙中还有一块石碑,刻着清除船霸的告示,可见当年在民间,对贪污腐败黑社会等,自有约束的机制。

街中间的黄州馆,是清代黄州客商们修造。外地人把蜀河称为“钱窝”,商人也一窝一窝地集中到这里来。为了沟通信息,相互帮衬,需要有个喝茶议事的地方,黄州人便建起了这个会馆。大院里有唱戏的舞台,聚餐的厢房,为传统的宫殿式建筑。门上的一副对联是:“帝德兴和,想当年楚江声远,万古神功昭日月;帮历盛极,信此际秦西威镇,千秋俎豆祀馨香。”

黄州馆的墙上,有琉璃彩绘,游鱼形的铁钉,镶字的灰色大砖,建筑的细心和精致处处能体现出来。

街尾的清真寺,建于明代嘉靖年间。它高高居于半山上,依岩就势而雄立。爬上百步石台阶,抬头便见飞檐雕壁的寺门。进入院内,是正方形天井,前面三间对厅,后面是礼拜堂。寺后几棵古檀,浓荫如盖。

河对面还有三义庙和五指柏。

当年,蜀河镇上有八大商号,涉及运输、货栈、药材、日杂、旅店等各个行业。春节时点门灯,各地会写出自己的来处,便见江西、广西、湖南、湖北等地名。

邓家帮造船,潘家帮驾船,两股势力斗争了好多年,最后都衰败了。

还有李逢高的船队,最大的达40吨,为安康市的老大。

旬阳县电报局,1910年建于蜀河,德国设备,官印型造房,也是安康市第一家现代通讯设施。

当年“哈德门”烟的广告,印在石墙上,还依稀可见。

由私塾发展起来的城南书院,曾为本地培养了很多人才。

第一辆嘎斯汽车,1954年从船上运到蜀河,于是就修了去双河镇的公路。

老墙不语,风尘满面。

石头的纹路就是皱折。

其实,最有意思的,还是陕南老民居。

蜀河镇上的几十条小巷里,坐落着百余个小院子。现在已标牌需要保护的,就有102户。它们不处在一块大的平地上,而是建在陡起的半坡上,各自为平台。巷道是石台阶,上上下下。你弯腰往上爬,眼看到顶了,拐弯处突然会出现一个院子。进门去,房前一块小平地,房后就靠着岩壁了。还有的前院一个平台,上几步台阶,到后院又是一个平台,递次升高,各呈方正。这样的建筑格局,是因山区坡地所决定的,但也显现了一种生活的技能和方式。

院墙是石块垒起来的,取材于本地,结实而经济。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大多植有花草,雕着图案的圆石墩上,沁出绿苔,说明日晒雨淋太久了。

老屋里的布置虽然很简陋,但整齐。厨房中光线比较暗,可那些瓢、铲、毛巾、刷子等用具都一一挂在墙壁上,显示出女主人的心细爱美。

年轻人出门闯世界,守院子的多是老人。他们都很热情,只要你进去,就会让座端茶。聊起本家的旧事,他们神采奕奕,脸上常常泛出自得之意。一看就是从大世面中过来的,没有小家子的拘泥。

蜀河镇上的老人,多与水上生活有关。他们的祖先,很多是船工、纤夫,从外地来到这儿,娶妻生子,留下不走了。

有一户人家,父亲撑船运货,母亲在船上做饭,兄弟姐妹7人,来到人世间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滚滚江水,听到的是船工号子。

蜀河镇的后代,非常依恋这片故土。有些人在外地工作,老房子空着,可以每年只收2000元,便宜租给你,但绝不出卖,根要留住。

这个藏在秦巴山间的小镇,明清之后,随着公路铁路的发展,水运终止,逐渐冷落下去。多半个世纪后,又突然为外界所关注。现在,时有探访者出现在街上,但它的生活原态并未受到影响。

有些小镇偏僻冷清,人烟渐少,经过许多的修整和宣传,才又热闹起来。而蜀河镇内在的繁华气息似乎从未逝去,根本原因是老居民依然恋巢,视它为福地。

每年正月的元宵节之夜,居民们会自发地玩起“疙瘩龙”。红白喜事的酒席宴上,传统的“八大件”必不可少。

一个古镇最为骄傲的,是老树和老人。

在蜀河镇漫步,经常能看到千年的皂角树、栎子树、黄檀木……它们随处生发,有些就长在石头缝里,生命力很长。

老树是屹立的路标,老人是移动的品牌。

在黄州馆门前,我遇到了一位老人。她在人世间已经度过了95个春秋,但依然身板硬朗,风姿照人。不高不矮的个头,不胖不瘦的模样;手握白手绢,脚穿绣花鞋;穿戴干净整洁,脸上笑容微露。

镇干部介绍说:这是我们镇上的老寿星。

我上前打招呼:“老人家,你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万人迷。”

老人摇摇头,伸出一个小手指,谦虚地说:“不是啊。你夸奖。”

“听说你常到镇政府去,与干部聊天?

“莫事嘛,到处走走。”

“还听说你常打麻将呢。”

“你玩吗,我陪你。”

老人风趣的话,自信的态度,惹得众人都喜笑颜开。

这时旁边的街邻告诉我,老人领养的儿子,几天前去世了。

可是我们从老人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悲伤。

提起这事,她说:“喜娃走了,我用自己攒的两万元,给他办了个好好的丧事,比我走时还热闹。”

老人很健谈,你提起个话头,她会告诉你很多。

她从外地嫁到蜀河镇,跟着做木匠的丈夫过日子。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四岁时患了霍乱病,没有救活。那一年是流行病的大灾难,伤兵成堆睡在地上,没法治。第二年,有个讨饭的年轻妇女,带着3岁的儿子来到蜀河,生活无着,极其困难,她看不下去,就将那孩子领养了。可她50岁时,丈夫也患病离世,此后她便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她女红手艺非常好,缝制衣服,纳绣花鞋,做床单被罩,供不应求,因而除了母子俩吃喝,还能积攒些钱来。如今,养子也走了,她用尽积蓄安葬了孩子,然后继续人生路。

望着老人,我不由得想起了石缝里那些挺拔的老树。

她是孤寡老人,现在由政府给她生活费,有干部常来照看她。

她说她很满意了。可能她的人生中很少抱怨过生活的曲折吧。一切都是命,一切逆来顺受,总是坚忍不拔,老天也不愿意夺走她的青春。

老人还要去办事,我们就此告别。然后,我特意找到了沈家楼巷9号,那是她的住处。只见老房子前的院坝上,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且鲜花盈门。楼上的窗口,一只老花猫安静地卧在那儿,不惊不诧地注视着匆匆过往的行人。

在西门外的冻绿碥巷,我看到另一位姓张的老人,同样90出头了,拿着笤帚扫院子。发现有人照相,她会腿脚麻利地躲进屋里去。

在乾益巷38号,还有一位姓王的老人,也93岁了,与85岁的妻子生活在一起。虽然视力不太好,但精神头儿不错。

我在蜀河镇上随意行走,仅仅半天时间,就遇到了三位年逾90的老人,可见长寿的概率不低。

清晨,在蜀河镇上,常会看到有老年人用铝壶从远处提水回来。

这水是从镇外黑沟古井里提来的,他们在家里烧开,然后泡了茶,坐在门口的竹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品茗。

这份悠然自得,让人羡慕。

那个古井可是神泉哩。没通自来水前,全镇人都吃着黑沟古井里的水。那时,竹扁担挑水桶忽悠忽悠来来去去,是每天都上演的风景。

黑沟古井的水从石缝里渗出来,清亮透明,营养丰富。这井很奇怪,天再旱不受影响,水源不断。前面排队的人舀干了,后面稍等片刻,水又出来了。天再涝不浑不涨,平静如昨。

尽管现在家家都有水龙头,但很多人仍然要去黑沟古井提水。

古井的水好,这是毫无异议的。

同时这也是一种习惯,一种需要,一种心态,一种生活节奏。

于是我明白了,古风、心态、节奏、一方水土,是蜀河古镇的风韵所在。

我们在汉水边的这个老镇上受到的启发,应该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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