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冰深处春水生
□作者：张燕峰
“您好！请问，您家有几口人，有没有发烧咳嗽？……孩子从哪个城市回来的，坐什么车？什么时间到家的？如有发烧咳嗽情况，第一时间向我们汇报。打扰您了!”
打电话的是社区一位工作人员，她的声音嘶哑，里面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我听了，心里既心疼又感动——她不是我的家人，却有着家人一般的关切和细致。
她工作的社区管辖着三个大型住宅小区，有将近5000户人家，她就这样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过去。自从疫情发生以来，她每天吃住在办公室，饿了就泡一桶方便面，困了就蜷缩在椅子上打一会儿盹，每天连续工作15个小时。
她的脑袋里装满了各种数据，从武汉返回的人有多少，从其他城市返回的人又有多少，有多少人的情况有些异常，他们的家人又如何。她对每一个数据都烂熟于心，因为她深知，每一个数据都与人民群众的生命息息相关，每一个数据的背后都是沉甸甸的责任，她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和懈怠！
电话调查居民情况仅仅是她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她还和社区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背着重达10公斤的消毒液桶去各住宅小区楼道消毒，还向居民发放抗击疫情防护措施的宣传资料。
我说，疫情紧急，大家都躲在家里以避感染，你们这样以身涉险，难道不害怕吗？
怕，当然怕。她莞尔一笑，但是职责所在，不能退缩，我们要为辖区内的居民生命安全负责，毕竟生命大于天嘛。
她告诉我，最初几天开展电话调查的时候，有些居民很不理解，觉得自己的生活被打扰了，粗暴地向她咆哮，但是她不能放弃，因为遗漏任何一家的信息，都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也是对他人生命的不尊重。因此，她没有知难而退，总是过一会儿等对方情绪平复了再打过去。当大家都意识到她的工作是为他们的生命负责的时候，就积极配合，当初那些傲慢无礼的人，现在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说到这里，她不禁笑出了声。听得出，笑声里有工作被理解被认可的欣慰之意，也有委屈烟消云散之后的喜悦之情，更多的是对平凡工作的自豪之感。
我问，你这样连续工作多日，弃家不顾，老公难道没有怨言吗？孩子呢，有老人在帮着照顾吗？
她说，老公是公安干警，肩负的责任更大，更危险。他的工作是在高速公路出口对来往车辆进行体温检测和登记。高速上来往的车辆多，行人也多，安全检查和体温检测等工作的任务和压力可想而知。夫妻俩已经有10天没见面了，每天只能在微信里互相问候，给对方鼓劲。
因为他们的老家都在外地，父母不在身边，13岁的女儿只能独自在家照顾自己。除了写假期作业，就尝试下厨做饭。一天中午，当女儿炒菜的时候，油锅起火，孩子慌乱极了，好在她突然想起电视上讲过的解决办法，战战兢兢地盖上锅盖。火熄灭了，孩子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从外面消毒回来，饥肠辘辘的她不放心女儿，打电话询问情况，电话刚接通，女儿就哇地哭出了声。孩子抽抽噎噎地问，妈妈，你和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她安慰道，快了，快了，我们一家人很快就团聚了。放下电话，她已是泪流满面。
听了她的话，我内心无比沉重，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正在思忖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开口了，我相信，有党和政府的坚强领导，有医护人员的全力诊治，有大家的共同努力，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疫情阻击战。
听着这质朴无华的话语，望着她因奔波劳碌而疲惫不堪的面庞，瞬间，连日来如团团迷雾笼罩心头的的惶恐、不安和忧虑，似乎被一股清新的风吹散。同时，心头荡起的是对她，对千千万万像她这样人的深深的感激和敬意。
下午，一个人驱车到十几公里以外的旷野散步。风中带着寒意，不远处，大河冰封，喉咙喑哑。望着以往奔腾不息的大河，我沉思起来：什么时候大河才能够挣脱寒冬的禁锢和束缚，恣意奔腾，放声欢歌？
突然，我听到了淙淙的流水声，声音细细的，若有若无。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急急跑向河边，仔细寻去，原来，大河靠近堤岸的地方冰雪正悄然消融，已有一脉浅浅的清流在汩汩涌动。
坚冰深处春水生。是的，春天就要来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万物复苏，大河浩荡。那时，英勇的中国人民共同参与的这场神圣而艰苦卓绝的生命保卫战也该画上了休止符，亲人团聚，百姓安康，举国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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