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扫屋里
□马腾驰
小年腊月二十三,送走“上天奏好事,回宫降吉祥”的灶神,年,眼看着一天天就要来了。
小年以后这几天,各家各户,每天都忙着和过年紧密相关的事,这不,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四,是老家大张寨人“扫屋里”的时日,村子里所有的人们,腊八节过后,挂在脸上的年的喜气,越发地灿烂了。
老家人把家不叫家,称作屋,平日家里有事,说屋里有事;家里来人了,说是屋里来人了,腊月二十四家里的大扫除,自然就说成了“扫屋里”。
平时就爱干净的老家人,尽管贫寒,不富有,住的是土坯房,前后院子没有砖铺地,没有水泥打了的地面,更没有现在的瓷。但是你看每家屋内屋外,不管啥时候,都收拾得清清爽爽、利利落落。平光白净的土质地面上,不见有一丝灰尘,没有遗落的一枝柴草。锅案上用的、并不贵重的瓦盆粗瓷罐,每天都要擦洗一遍。年来了,“扫屋里”,更是要来一次全面彻底的大扫除,全家老少都要参与其中,“扫屋里”,是年前一项辞旧迎新,具有了重大仪式感的活动。
“扫屋里”这天一大早,吃过玉米糁子饭,在外教书、放了寒假回来的父亲,打发我和大弟弟拿上铁锨,提着担笼,去村外的北土壕里找回白土块。我俩一个拿铁锨,一个提着担笼,迎着凛冽的西北风走出北城门,向北土壕走去。经过一番折腾,找好一担笼的白土块,把拿去的铁锨当成抬杠,弟弟在前,我在后,铁锨头放在我的这一头,抬回白土块。
我和弟弟把白土块抬进家门,祖父母,还有父母亲,把屋里不少的东西已搬到院子。我俩把抬回的白土块,倒入父亲已倒满水的那个大铁盆里,用铁锨翻腾搅和一番。大铁盆里,干土块遇着水,“扑扑扑”地冒起泡泡,不管它,让泡着去,我们也跟着大人,从屋里搬出我们能搬动的东西。
把能搬动的东西全都搬到院子,是为下一步清扫灰尘、泥水漫墙腾出地方,利于人出手干活。“在屋里放着,也不见得有多少东西,给出搬,这这那那,小东小西的,还多得不行!”母亲说着。
从屋里往院子搬东西,是一个费人,费工夫的活儿。能搬的东西都搬出来,笨重硕大,如厨房里能装近十桶水的大水缸,还有那宽宽的厚木头大案板,等等,这些不好搬动的东西,或盖好盖子,或给上面苫上席子与各种能遮挡住灰尘的东西。
该搬、能搬的东西已全部搬出来。父亲和母亲俩人各自换上旧衣服,父亲戴上一顶草帽,母亲的头上也包上了头巾。父亲给长长的竹竿顶上,绑上一把笤帚,先从院子最里边的厨房开始,清扫净房顶与四周墙面顶端的灰尘。农村用柴草做饭,一年的烟熏火燎,屋内房顶与墙面的高处,积下不少的灰尘。父亲用长竹竿笤帚,一笤帚挨着一笤帚清扫过去,把那一根根已发黑的木椽,也齐齐地扫了一遍。母亲拿一把顶头竹叶已不很多的扫帚,扫着低处墙上的灰尘。
这个时候,我们弟兄三个和祖父母端了两盆水,在院子里清洗搬出来的东西。第一遍把大的灰尘洗完,盆里再换上净水,开始第二遍清洗,把那些盆盆罐罐,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连底部都洗了个干净。
父母亲扫过屋里,再清扫屋子外面,扫完后,他俩一人手里拿一个盆子,另外还有一把细糜子小笤帚,走到院里泡白土块的大铁盆旁,把盆里的泥水反复搅匀,给手里的盆子盛满这泥水。父亲端上盆子,先站在梯子上,后站在高凳子上,用小笤帚蘸着泥水,漫高处的墙。母亲站在地上,漫低处的墙。这个时候,我和弟弟,就操心着父母亲手里端着的盆子,没有了泥水,就急忙接过盆子,跑着去院子里的大铁盆里盛上一盆,再跑步送回来。
泥水漫墙,手里端着重重的盆子,一小笤帚一小笤帚在墙上漫过,是很箍扎很劳累人的一个活。漫完屋里,父母亲到了院子,把厢房子的外墙,二门子里四周的墙,也齐齐地漫了一遍。我现在都清楚地记得,父亲累了,也不言语,停下来,站在那儿稍稍休息一小会儿,又开始忙了。母亲会长长地出一口气,“哎嘘”一声,算是缓解一下疲劳。
好不容易,父母亲漫完屋内屋外所有的墙。这时,祖母进了厨房,忙着去给一家人准备中午的饭。“快歇歇!喝口水,把人甭赶得太紧!悠悠散散地干,别逼自己,别自己给自己加劲加火。已经铺开了这摊场,就当一天的活干,撵天黑弄完就行!”年龄大了的祖父,像是对我父母亲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父亲接过祖父的话:“爸,不急,大活儿忙过去了,把这些东西搬回去,再把里里外外一打扫也就忙完了!”我抬头一看父亲,尽管戴着草帽,他的脸上还是落上了灰尘,鼻子下边的人中,有一道竖着的黑黑的灰。
父亲拍拍手上的灰尘,坐下来休息。他笑着对坐在一旁,也跟着歇息的我们弟兄三个说:“年前大扫除,这一习俗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古代,是一种驱除疫鬼、祈福安康的宗教仪式。咱们北方,腊月二十四打扫卫生,叫作扫房子,咱这儿叫扫屋里。南方说是掸尘,不管咋样说,就是年前的一个大扫除。大扫除,就是要扫去灰尘,除旧迎新,扫除掉陈籽麻烂谷子不快乐的‘旧事’,以新的面貌,新的气象,迎接新的一年到来,这是最主要的目的!”
歇息完,母亲把那些不能用的废旧东西挑出来,放在一边,准备扔掉。一家人,再把其他的东西全部搬回屋内,物归原位。一趟趟跑着,我的腿开始发酸发胀,肚子也跟着“咕咕”地叫开了。搬完所有的东西,把前后院子,又彻彻底底地清除打扫一遍。父亲还把大门外的土堆,用铁锨往上垒了垒,拍平拍瓷实。
嗬哟,屋内屋外一下子亮堂了许多,十分的干净清爽,像是换了一个新家一样。这个时候,心情特别好的我,迫不及待地把父亲买回来的年画,给各个房子一一贴上。站在一旁的祖父,看着我贴好的新年画,笑呵呵地说:“新年画一贴,好看哩,新年立马就来了!”忙完所有这些事,太阳早已偏西,这时,已是下午三四点了,一家人这才补吃中午饭。
腊月二十四,忙忙碌碌地和一家人扫了屋里。晚上,困乏之极的我,睡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参加了大半天过年扫屋里的劳动,就有了一种小小的成就感。闻着墙上新漫上去的泥土散发出的那种淡淡的清香,心里盘算着,离过年又近了一天,心里那个快活那个兴奋呀。不知什么时候已进入沉沉的梦乡,那一晚,我睡得特别香,特别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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