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的青稞熟了
◎陈拓
从青黛色的南部,一路攀援向北。一棵一棵,一片一片,次第金黄。被一浪一浪金黄的秋风,簇拥着,簇拥着,前仆后继、义无反顾地涌向收割的镰口。
那是八百万亩青稞呀!也是近四十万甘南农牧民的主要口粮啊!古谚说:“湖广熟,天下足。”但在那遥远而陌生,寒冷而高拔的甘南,却是“青稞熟,农牧足”呀!家有青稞,腹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甘南的青稞熟了。新产的酥油和新磨的青稞粉,像青春的饮食男女,一见钟情,如漆似胶,相拥缠绕在精美的龙碗中,蜕化成一种牧人不可或缺的食物——糌粑,再加上一碗“喝矿泉水,食冬虫夏草”牦牛所产的鲜乳和松潘茶熬制的奶茶,草原上的牧人,纵使给个神仙,也绝不会交换。“日食糌粑七八碗,只愿长作甘南人。”
甘南的青稞熟了。从此,一个接着一个的传统节日,充斥在一种青稞营造的浓郁的神性氛围中。比如每逢农历初一、十五;比如燃灯节、祭山祭湖节;比如香浪节、雪顿节;青稞独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隐匿在精神、信仰的皱褶和表里,渗透入人们的血液、血脉……它们的魂魄,在清香的柏树枝上,一次一次,与燃烧的火焰共舞;它们不惜舍弃自我,无私地帮助酥油,在青藏高原寒冷的冬季,实现开花的梦想。它们是虔诚的甘南人,供奉于苍天大地、山神湖灵,以及十万诸佛的牺牲;也是善良的甘南人,布施于天地六合、十方鬼魂的施食。它们虽九死而无怨,虽粉身碎骨而无悔。它们不仅仅是外人眼中的青稞粉,牧人心里梦中牵念的糌粑;它们有时是一种运载工具。在拉卜楞寺院的正月大法会上,在活佛高僧的法旨下,幻化成一些牦牛、骏马、健羊的模样,将新的一年中,准备蠢蠢欲动、大干一场的一方瘟神、鬼祟,紧紧包裹于心腹之内,负载于身躯之上,礼送他们出境,哪怕十万八千里。它们有时还是一种吉祥如意的象征,春风化雨,常常会化作一场吉祥幸福的青稞雨或者青稞粉雨,突如其来,喜庆吉祥。
当年,藏族英雄史诗的主人公——格萨尔在六岁时,被暗藏野心的叔叔超同设计,无情地将格萨尔和他母亲,从岭国的土地上驱逐出去,并且经过的地方,每家每户都要用驱鬼驱魔方式即用锅底青灰,打送他们母子离境。驱逐的那天早晨,朝霞漫天,朗月高悬,善良的族人们,纷纷改用洁白的青稞粉,代替炉灶中的青灰,不断地洒向他们母子,向他们下起了,青藏高原上有史以来第一场吉祥而幸福的青稞粉雨。这在缺衣少食的那个部落时代,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从此,白云悠悠、白雨迷蒙,在拉萨、在康藏、在安多的所有藏区,包括在甘南的每个盛大而庄严、吉祥又幸福的时空,都会有一场纷纷扬扬的白雨,吉祥的落下来,落在一个个面露红光、满足、幸福的人们头顶,落在四面十方的雪山足底。
你看,那不是玛曲草原,格萨尔赛马大会的现场吗?你看,他们正在举行格萨尔赛马大会前的安神仪式;你看,绿草茵茵的万里草原上,一洗如碧的万里蓝天下,那个头戴鸡冠帽,身穿降红袈裟的高僧,抑扬顿挫的高声唸颂着关于阿尼格拉山神和马神的赞词,然后,顺时针围着祭台,将一把一把乳白色的青稞粉,抛向天空。即将参加赛马大会的牧人,跟在身后,也将一把一把祝福的青稞粉,抛向天空、抛向草原,抛向一种青稞涅槃的瞬间。
甘南,青稞的灵魂,青稞的精神,青稞的信仰,飘荡在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之间;飘荡在一颗颗匍匐在地,以各自身躯,千里万里丈量虔诚和信仰的牧人心里;飘荡在十万神灵诸佛栖息的“三江一河”(即甘南四大河流——白龙江、洮河、大夏河及母亲河黄河的简称)福地;飘荡在欧拉草原时轮灌顶大法会的神圣时空:世界藏学府——拉卜楞寺院第七世贡唐仓活佛经师、高僧久美华丹加措大师,随手抓起案几上,一小撮、一小撮青稞,随意抛向面前三十万信众的刹那……
那时,一粒粒青稞,便如一粒粒种子,从头顶打开的那扇众妙之门,进入一颗颗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实现一种藏传佛教庄严的播种,即庄严的灌顶!
甘南的青稞熟了。阿妈密封多日的罐罐酒,飘溢着新产青稞别样的清香。曾经匆匆的太阳和月亮,三步一回头的露出小儿女的姿态;还有匆匆而浓烈的乡愁,还有“三江一河”两岸忙忙碌碌的村庄,也停下匆匆的脚步,转过头;还有生长在甘南大地上的青稞们,比如:去年成熟但早已化作牧人气血的青稞,今年刚刚成熟令所有人心花怒放的青稞,以及明年期望着早早成熟丰产的青稞们……
都不由自主的转过它们沉甸甸的头;缅怀一种久违的酣畅与迷离,一种青稞赋予的相思!
甘南的青稞熟了。准备为阿爸生第二胎的母羊们,一个个骄傲地挺着渐渐鼓起来的肚子,等待着每天傍晚那顿加餐的青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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