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萨声声荡漾古羌记忆

阿坝日报 2019-04-19 08:13 大字

■梁琳筠泽让闼文/ 图

记忆是一道时光逆流的门槛,你随时开启,便可随时在过往的烟云里穿梭,历史里回溯,躬耕歌舞或者餐炊五谷里回味与怀想;记忆也是一扇通往未来的轩窗,在有生之年里,人们通过这扇窗,努力向子孙传递祖先沿袭的步伐,凝结的思想,生活的咏叹或者生命的守望。

1

吟咏叹唱

放歌于历史的记忆

我那来自羌及背后的族人就是这样一支靠记忆或主要靠记忆,通过口传心授或是吟咏叹唱,把生生不息的族之命运,让数千年过往时光中的文化艺术瑰宝,复活至今,也葳蕤至今。

因此,有人说过“羌的历史,就是一部口传心授的历史,羌的记忆,就是一部吟咏叹唱的记忆”。是的,在羌人丰富多彩的歌舞里,尤其是像“尼萨”这样古老的,原生态音乐形式的唱咏里,最能让人不由地深深感触到这个民族,来自历史深处的厚重与醇芳。

尼萨,为当地羌语的音译,也有少数人叫“晏”或“尕拉”,是目前位于现松潘、黑水与茂县交接地带,在深居于当地高山深谷间的羌民中,广为流传的一种民间原生态古歌音乐演唱形式,从学术上,统称与界定为“多声部音乐”。而当地民众包括我,内心似乎更乐意沿袭祖先的称谓“尼萨”,这样的称谓,更带有浓郁的母语味道,更带有祖辈千百年以来,代代口传心授,所传递或传承下来的最本真与原初的气息。

在当地流传这样一句话,“得拐(高)尔拐(低)才是美,一个人肯定唱不起”。还有一句话,“会走路就会跳舞,会说话就会唱歌”。因此,几岁小孩在学唱歌的时候,声音出来时,就要学着大人一样,歌声里同时具备高低起伏与婉转跌宕的腔调与唱法。

在当地,不管春耕夏锄,还是秋收冬牧,不管在田间地坎,山野幽涧,还是坡地洼谷,堂前房后,不分地点,时间,只要人们兴之所致,往往便由一人带头领唱,多人轮唱和重唱,三五成群或八九结对,有男女对歌,也有男女混唱。

首先形成二声部,再随着参与接唱的人越来越多,或随着歌曲与情绪的推进,而逐渐转为三声部,四声部,五声部甚至更多声部的唱颂方式,曲调由低到高,直至演唱者的嗓音不能再高时,突然来一个三、五甚至八度或其他跨度的大弧度降低,从而轮唱与复唱也跟上,彼此照应,整个演唱过程形成一种高低呼应,强弱互补,一咏三叹的感觉。

所涉题材千变万化,唱词内容丰富多元,但演唱者都会遵循一个相对固定的唱腔与唱调,而这些相对固定的唱腔、唱调就属于祖先沿袭的古歌规制,如果有谁的唱法变了,在其他人看来,就变味了,用当地羌民的话说,“不地道,不是尼莎了”。

演唱的内容随着场景的变化而变化,除了人们酒足饭饱后,围绕熊熊篝火一圈圈,手拉手跳萨朗时唱颂的萨朗歌,基本没有用尼莎的唱颂方式外,其他像山野间唱颂的山歌,大家欢聚时饮酒吃肉时唱的酒歌,生产劳作时的劳动歌及婚丧嫁娶时的婚丧歌等,羌民们都可以因着自己那种充满生命本真的率性,纯粹,质朴,勤勉与乐天的性格,即兴的,甩开嗓子,用他们那未经修饰和雕琢,自成体系,自成天籁的嗓音,以尼萨的演唱手法,颂唱起来,时间可唱一天一夜,也可几天几夜,唱腔里充满生活与生命里的体感心绪,天地自然的无常变幻,甚至周遭事物的点点滴滴。

2

声声飞扬

原生态多声部音乐

据长期深入羌族地区研究羌族文化和这项原生态“尼萨”音乐形式的赵曦教授介绍,这片地区的“尼萨”民乐,是当地羌民族历经了数千年的族群辗转、延续与更替以来,对生活与生命所得出的,最纯朴而凝练的总结,思考与淘涤,而后沉淀、积累下来的,其唱词的丰富与精彩程度,足以以史诗而论之,且其人文价值、文学与艺术价值,堪比人类历史上世界级的民族文化瑰宝,充分体现出原著羌民丰厚、精彩的精神世界及透射出来的深邃睿智与高古哲思。

作为羌族最珍贵的民族非遗文化瑰宝之一,“尼萨”这种原生态多声部音乐形式,除了是够得上世界级的史诗经典外,还是一部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是上达天文,下至地理,大到宇宙初开,小到发肤肌理,万花筒式的文化宝藏,其唱词多为经生活高度提炼与总结后,以诙谐,幽默,且通俗易懂的生活化语言,形成对唱式的唱词形态。内容涵盖广泛,属于古羌民对天地自然,对万物众生,对生产生活,对爱情婚嫁,对生老病死,对草木蝼蚁,对四季变幻等独特的认知,阐释,观想与哲思。

尼莎音乐的演唱,没有伴奏,也不需要伴奏,属于裸声唱颂,声调古朴典雅,时而抑扬顿挫,时而奔放激越,曲调由低到高直至极限,又突然会来一个大弧度的下滑,在这样悠扬的婉转回环中,给现场一种回萦往复,余音袅袅之感,且整个唱颂首尾呼应,高下相济,让现场聆听者觉得,有时像低吟浅诉,小桥流水,有时又波澜壮阔,气势磅礴,有时如天马行空,有时又在时空穿越。

感情基调多分为喜庆曲调和忧悲曲调两大类。唱颂环境更是随意性很强,只要是日常生产、生活的地方,不管是碉楼堂屋,院坝房顶,还是寨前道旁,田坎山岗,都是尼萨歌声,声声飞扬的天地。

现场看似双方甚至多方都比较随性的拉歌对唱过程,却也随着高潮的推进,隐藏着一种相互考量、较劲甚至有一比高下的心态,且正是通过这样一种充满生活最原初、最本真、最即兴的方式,流露或释放出了一股强劲的生命力,检验也考验了参与者头脑及思维的灵敏与反应度,甚至是一股子不折不挠的执拗精神。生命,一辈辈地生命,也在这样酣畅淋漓的活法中,把祖先数千年以来涤荡、沉淀的思想和智慧,口传心授的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从音乐界界定的多声部角度来讲,这种“尼萨”演唱方式,据悉,早在1985年,因中国音乐学院组织采风小组到四川阿坝地区,帮助《中国民歌集成·四川卷》记谱。临走时,樊祖荫叮嘱小组成员打听羌族多声部民歌的情况。3个月之后,一个广西壮族的学生将两首未被收进集成的歌放给樊祖荫听。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羌族多声部民歌,兴奋之余,樊祖荫立刻飞到松潘,找到录音的原文化馆馆长,得知音乐来自大耳边山腹地。那里山很高,新中国成立后,外地人几乎没有去过。一行人爬了一天才到山上的寨子里,四周山寨里的村民得知这一消息,都聚拢来了。“他们整整唱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再接着唱。”樊祖荫把他此行的成果写进了1994年出版的《中国多声部民歌概论》。

同时,其首次发现羌族原生态多声部音乐的相关文章,也刊登上了权威的报刊。后经各级政府及有关各方人士的不懈努力,于2008年这种多声部音乐形态,申报了《四川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后于第二年,被列入《国家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

相比较其传袭了几千年的羌语母语正迅速断代与丢失的局面,像尼莎这样丰富,复杂且多元而精彩的传统古歌、古颂的活态文化艺术形式,其传承现状更加严峻而残酷。

值得庆幸的是,各级政府已经非常重视且正在紧抓抢救、大力支持,保护与弘扬的进程中,且目前这片地区也还有为数不多的一部分老人,如国家级非遗传承人郎加木,省级非遗传承人见车牙,和省级非遗传承人毕曼兄弟组合等,以及部分当地五六十岁以上的村民,另外还有从该地走出去的羌学专家毛明军老师,及一些从外面走进来的羌学专家、教授、学者们等,都在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积极主动的记录,收集,整理、学习、研究与传承和弘扬这批宝贵的文化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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