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笔山水应推蜀中赵完璧
□ 朱涛（高坪）
2010年， 一幅大气磅礴的画作在成都以88万元价格拍出。这幅绢本《八百里青城》，以宋人手法写山川形胜，气韵生动，笔墨雄浑，无疑代表了中国画坛二十世纪青绿山水的巅峰成就。
“赵完璧是谁？” 人声鼎沸的拍卖现场，不少人在悄声议论。然而，对该画作者，圈内人士却并不陌生。作为已故国画大家， 他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即享誉全国。花鸟、人物、山水俱佳，工笔、写意无所不能，还擅长泥雕、书法和金石之道。他创作的青绿丹青，更是给人以强烈震撼，连张大千看后，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工笔山水，应推蜀中赵完璧”的由衷感慨。
早岁成名，投身教育声望日显
大通， 南充市嘉陵区西部经济和文化中心，为明代古场。三洞碑村，即原龙池天井沟， 便是赵完璧出生之所和少年时代求学的地方。故宅犹存，只是显得破败不堪，已无人打理。在赵完璧侄儿、八旬老人赵普国家里， 我详尽地了解到这位当代国画名师的一些往事。
赵完璧，生于1904年。因有良好家学渊源，他自幼恪守“耕读传家”的门第之风， 在一里路外的璧山庙公学及大通场的川主宫高等小学堂习文， 并于1922年以优异成绩， 考入张澜先生创办并任校长的南充县公立中学美术班学习。其间，他从掌握《芥子园画谱》 的传统技法入手，打下了扎实笔墨根基。
四年期满， 他毅然放弃在母校执掌教鞭的机会， 考入上海新华艺专国画系深造。 这是近代美术教育史上的一所著名高等学府，人才济济、声名远播，云集了李叔同、徐悲鸿、丰子恺、黄宾虹、张善孖等声名赫赫的艺术大家。 赵完璧以勤奋和天赋，获得两位恩师青睐：诸闻韵，“白社”公推的首任社长，工诗书画印，擅长花鸟，尤精墨竹；潘天寿，李叔同高足，原中国美协副主席，所编《中国绘画史》，被列入“大学丛书”教材，对后世影响极其深远。更为幸运的是，赵完璧毕业后还得到一代宗师指导， 成为吴昌硕入室弟子。吴昌硕，近代书画艺术泰斗，也是潘天寿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
学成归来，赵完璧被聘为国立成都师范大学（四川大学前身之一）艺术系教授。因战乱之故，1931年冬，他回到南充，相继在嘉陵高中（南充高中前身）、 嘉陵女师（南充职院前身之一），以及南充县立中学（白塔中学前身）、成达中学（南充师范学校前身），担纲美术专科教师，并在老家天井沟办起一所私立学堂。1938年， 他受聘成都，任复兴高级艺术专科学校教务主任并兼授国画。学校更名岷云艺专，他又掌校至新中国成立。
对于美术教育， 赵完璧可谓全力以赴。抗战期间，艺专因资金困难告急。为了民族的美术教育， 他四方求援并卖画办校，甚至于变卖家中祖产。1941年秋， 他在成都少城公园， 举办了个人第一次画展并好评如云。100余幅参展作品， 很快就售出四分之一，卖画收入他分文未取，悉数捐出。
一代大家，青绿山水终成绝响
游子归根，是一种传统的文人情怀。解放之初，赵完璧便回到老家。其后，全家由大通迁往城内，以个体经营养家糊口。后居成都，旧宅即在署袜北街。
青绿山水， 是中国传统绘画领域独具特色的艺术画种，始创于唐代且影响至今。现当代画家中，张大千及黄宾虹等，都是擅长“青绿”的高手。深谙此道的赵完璧，亦毫不逊色。除《八百里青城》外，《万壑松风》《五百里黄山》《江山一览图》《长江万里图》……一幅幅力作均堪称绝品。 就连张大千小女张心瑞女士，也自认和她父亲相比，完璧先生的仕女不及而“青绿”过之。
更为难得的， 还是他艺术修为的全面。“齐虾赵鸭张山水”，花鸟画领域，他长于画鸭业界公推。人物画中，早在1949年，便以所仿《红楼大观园》扛鼎之作令人瞩目。这幅以仕女而入界画的作品， 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不到3尺的画面上，人物竟达100余个，惟妙惟肖，呼之欲出。手法的精妙，难以想象。
赵完璧所取得的成就， 还在其既能够恪守传统， 又杂采众长， 推陈出新不拘古法。他长于临摹且根基扎实，却又反对在故纸堆中去闭门造车。他极重写生，在对富有时代气息的自然观照中，去获取灵感。为创作《八百里青城》图卷，赵完璧由松潘县沿江而下，过灌县再返青城山麓，整个行程达八百里路。这对已过花甲的老人，无疑是一项艰巨挑战，但对赵完璧来说，这样的游历却并不少见。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他便常带学生往青城山写生。他十登青城山，以其《八百里青城》的问世，成就了中国传统青绿山水画派代表人物的绝代贡献。
1994年，“一代完璧”归青山。虚岁九十的赵完璧，葬在其钟爱一生的青城后山。让人感叹的是，他魂归道山的前几年，还在原教育学院（如今的南充职业技术学院南校区）举办了个人画展；离世前不久，又在南充绘就了《五里店望龙门》和《秋标烟雾》两幅作品，寄托落叶归根的愿望。
大师身后，文化名片如何推广
在天井沟的大山坳里， 我和嘉陵区龙蟠初中副校长陈达在赵完璧侄媳的引领下，前往先生曾居住的瓦房，瞻仰了一代宗师故居。宅子掩映于浓荫丛中，看得出来，这里已很久无人居住。据老人讲，赵完璧有两儿两女，均在外地。长女赵淑媛于成都退休后， 不遗余力地为父亲举办遗作展览和出版画集， 力求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先生作品，让他的艺术能回归社会。
为了解大师一生的经历， 我连线了定居成都的赵淑媛女士。据她所述，赵完璧离乡后，仅回过南充两次。一次是1956年，赴仪陇写生；另一次则在1993年，为其父赵正华修坟。
我们在大通璧山寺，即当年的璧山老庙中，找到两块由赵完璧题写的牌匾。一块是“改恶从善”匾，上有“里人九十叟赵完璧题”的字样，落款时间为“公元一九九四年甲戌元月”； 另一块则是璧山庙重建之时的大殿牌匾，字体厚重，颇见功力，但未见落款。据守庙人赵贤伟介绍， 璧山庙是当地300多年的老庙，上世纪九十年代，璧山庙第三次重建，先生即兴题写二匾，并悬挂至今。
完璧先生过世后， 现存作品300余幅，大多由他的子女收藏。通话中，赵淑媛老人多次提到，希望在家乡建所纪念馆，能长期存放其父画卷，并再三表态，愿意将父亲的遗作捐赠给老家。
南充是赵完璧的家乡， 理当努力将先生成就推向世界， 将其作为城市文化的一张名片而鼎力推广， 让更多的人能为大师的艺术魅力而感到自豪。
岁月沧桑，斯人虽去精神犹存。返回途中，于璧山之麓的峭壁上，我见到石罅当中一棵生命正顽强生长。而这，不正是大师那一身风骨的真实写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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