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诗若画若尔盖
□王新华
（一）
站在若尔盖街头，我想象，西藏四十代藏王赤松德赞派去征伐边境的大臣噶·益西达吉，千里跋涉来到那片陌生不知名的草原，不知是什么心境。1300多年前，他的一个优雅转身，抑或是不可名状，让他的背影最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若干年后，他的主管钱粮税赋的后裔若巴盖登大管家，与这片草原最终结下不结之缘——在川北草原的深处，众部落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个叫若尔盖的地名。
与其说我多年前去过小城若尔盖，不如说我只是在它身边一晃而过。车子向北行驶，它模糊了我的视野，我模糊了它的身影。傍晚时分，辽阔的草原下雨了，在雨中坚守的小城若尔盖，最终在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渐行渐远。在夜幕中，几点影影绰绰的灯火，犹如藏匿在时间里的隐秘谶语，显得神秘莫测。
虽然时光冲淡了我的许多印象，但若尔盖的影子却依然在我的脑海里若隐若现。远远望去，不大的小城仿佛是从茵茵绿草中生长出来的。彼时平淡无奇的小城，你的寂寞与孤独，总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如今，我要用一种惊叹的目光向你致意！若尔盖也可以向世人宣称，它巳经今非昔比啦。毫无疑问，小城若尔盖前行的足迹，总会与它的历史、文化、宗教、经济以及气候生态、山川形胜等诸多要素相伴相生，演进变化。
（二）
若尔盖草原总会被人们津津乐道。大地的肌肤是一望无际的绿，绵延向远处的群山，五颜六色的经幡，在风中猎猎飘舞。洁白的云朵，无处不在，低垂游弋。高天之上，几只舒展翅膀的苍鹰四处巡视，显得潇洒豪迈。一群又一群牦牛根本不在乎大巴的喇叭声，慢悠悠地横穿马路，去走向另一片牧场。若尔盖草原是动物的天堂亦是植物的天堂。面对动物的眼神，我竟有些胆怯，刻意躲避它们的直视。我不知道，我们的突然闯入，是否引起它们的反感或忐忑不安？小草小花没有眼神，在风中，它们轻舒腰肢，或者摇头晃脑，以一种特有的方式，礼赞大自然的呵护与馈赠……
因为没有嘈杂与喧嚣，一切都让人物我两忘。思绪是透明的，曾经的妄念和萎靡顿时无影无踪。呼吸若尔盖草原弥漫的气息，让我想起多年游走于甘川两地草原的诗人索南昂杰。索南昂杰还好吗？他曾说，出门是文化和胆略的沉淀，是对另一个个体的挖掘和发现。
所以，走向远方，走向一片陌生的地域，其实是对一种文化的阅读和反思。人是应当经历一点困苦的，知道自己坚守的程度和意志的强弱。倾听大自然的声音，不仅仅都是和颜悦耳，有时也会让我们不知所措。美好的总会与尊重、宽厚、担当和敬畏互为关联。大自然是有灵性的，它也有爱憎分明的性格。
索南昂杰的足迹曾无数次留在甘川交界的广大藏区，他把发自内心流淌的诗章歌赋也留在了若尔盖的广袤大地。
（三）
若尔盖街头的夜晚略带一丝寒意，我不时用手拉紧脖领。天空墨色无涯，街头灯火璀璨，高悬在夜幕中的月亮又大又圆，我从没见过这轮圆月如此晶莹剔透，皎洁的宛如一枚温润的白玉……
当年，我穿越碌曲、玛曲，怀着一颗虔诚之心在郎木寺敬燃一炷高香，然后进入川北的唐克镇。一条街的唐克了无声息，两侧老旧的藏式房屋在黄昏的夕阳下，纷纷升起袅袅炊烟。我能嗅闻到奶酪和糍粑的清香。突然，我的视野里有一幅场景让我惊奇，一家藏族男女主人带领两个少年，在唐克的街上一步一停地向前磕长头。潮湿的街还略有些泥泞，他们似乎毫不顾及，双目微闭，嘴角喃喃自语，重复做着一个简单的动作。在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信仰的力量和追寻的坚定。他们去到哪里去？我想，他们走出家门，从出发的那一刻起，心中就怀揣了一个一生一世的约定。
夜幕笼罩下来，他们模糊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唐克街上稀疏的灯火中……我目送他们悄然离去，不知怎的，心中漫上了一缕怅然若失的滋味。
（四）
曾经，若尔盖的目光穿过甘川交界的草原深处，沿着农耕文明的路径，抵达一座黄河流经的城市。一场以“若诗若画若尔盖”命名的演唱盛会，在兰州一个文化广场启幕。阳光明媚，人山人海，藏族帅哥美女用狂野原始的歌舞，宣泄心底的憧憬与向往。他们用诗的节拍，用画的绚烂，展示若尔盖博大精深的历史印痕和灿烂文化。
随着歌舞的潮起潮落，我目不转晴，渐渐入迷。若尔盖，那片遥远且陌生的地域，此时此刻，牢牢定格在我的心底……
当一片叶子预告金秋的降临，小城若尔盖充满祥和的景象。路之阔，道之宽，让我心生敬意。街边和广场的城雕，不时映入眼帘，仿佛讲述着一个个若尔盖历史与现实的古今传奇。经院寺庙在城中错落穿插，民居酒店相伴守望，一切显得井然有序。一个民族的文化符号在这里透彻澄明，散发出一派现代与古朴融和的气息……
是啊，在时空的流转交错中，少年格萨尔在若尔盖草原演绎了从觉如到格萨尔王的成长故事，填补续写了从“天界下凡”到“赛马称王”之间的史诗空白和神话传说。
在一次诗会上，当地诗人羊子说，“若诗若画若尔盖”，今天已经成为对外推介若尔盖的一句名言，一段佳话，在广阔邈远的若尔盖大草原上被传扬被铭记。忽然，羊子站起身环顾左右后大声说，其实，“若诗若画若尔盖”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副对联的上联，谁来对下联？大家听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时，我不知哪来的胆量和勇气，站起身立即对出一句下联：“如梦如幻如祥云”。随后，甘肃作家郭伟续上横批：“大美川北”。这是一次川北之行发生的一段小插曲，不过，至今让我想起来都有些汗颜。当时那么多诗人、作家都在场，何来由我“拋头露面”，怎么也轮不上我呀。
不管怎么说，我以为，走进藏区就是一种修行。若尔盖的山川形胜、历史人文和风土人情都深深吸引了我，让我为之神往，也让我原本浮躁的心绪，受到一次净化和洗礼……
若尔盖，一隅安放格萨尔王灵魂的栖所。
若尔盖，一片绽放苍茫草原美丽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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