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狼人》后记
□ 黎正光
作者简介
黎正光，当过兵上过大学，曾任《四川工人日报》文学编辑、四川青年诗人协会副会长、中国《汉语文学》网站总编辑等职。为写作体验，他曾自费徒步考察长江之源、通天河无人区，《人民日报》还误发过他的“遗作”。创作生涯中，他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人民日报》《诗歌报》《萌芽》等全国数十家报刊发表过近八百首（章）诗歌作品，曾数次获国内外各类诗歌奖。出版有诗集《生命交响诗》《雪情》《血羽之翔》《时间之血》和八十万字长篇小说《仓颉密码》，被誉为中国仓颉写作第一人。他的藏地长篇小说《牧狼人》(上下部)已正式出版。他创作有影视作品《仓颉密码》《疯狂的芭蕾》《牧狼人》等，并多次参与影视剧和纪录片策划与撰稿。现为北京某影业公司文学总监，中国自由撰稿人。
作者与尧茂书（右二）和黄俊瑚（右三）与尧茂江（左一）在雁石坪留影
为完成跟长江有关的现代史诗《迷川》三部曲，上世纪80 年代中期初夏，我顶着青年诗人桂冠揣着记者证，停薪留职离开报社去长江源无人区进行探险式文化考察。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青春热血仿佛仍在胸中激荡，使我常难以忘怀那远去的岁月……
1985年5月，当我和文友黄俊瑚在青海省作协帮助下，举行面向全国的“长江流域文化考察”记者招待会后不久，我俩就穿越柴达木盆地与察尔汗盐湖，到昆仑山下的兵城格尔木（当年主要为青藏线各部队汽车团驻扎地）。在兵站总部做适应性训练和物资准备时，我偶然从孔志毅口中得知（孔当时是部队营职军人，于1986 年大规模长江探险漂流中牺牲），西南交大青年教师尧茂书将进行长江探险漂流。
翻越昆仑山过五道梁不久，我和俊瑚就抵达了长江上游沱沱河。在寻找准备冲刺进入长江源各拉丹冬冰川路线时，我俩在雁石坪巧遇正准备进入源头的壮士尧茂书，并在他橡皮艇旁（我们均因与长江结缘倍感亲切，他是水上探险漂流，我们是陆地文化考察）合影留念。没想到，风雪中同尧茂书聊了近四十分钟留影告别后，这竟成了我们的永别（两个月后，他就牺牲在直门达江段）。更出人意料的是，又三个月后，由于当年交通困难通讯不畅，《人民日报》误以为我也死在考察途中，大地副刊发表我诗作时，竟标上遗作发出，在全国诗界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在沱沱河准备期间，经多方了解地理状况和风俗民情后，我这当过兵的人为安全起见，决定拿着刊登有我俩考察消息的《青海日报》去找唐古拉乡政府领导，请他们帮我俩雇马匹和藏族向导，护送我俩进入仅有少数游牧人季节性放牧的江源地带（当时我俩穿的是羽绒服戴的是白色太阳帽，怕被藏族同胞误认为是空降特务遭击毙）。后来溯江而上的无人区生活，证明了我们决定的正确性。据向导兼翻译达娃讲，有好几次我俩骑马在荒原奔驰时，都有游牧人躲在帐篷内举枪向我俩瞄准（那时基本没汉人到江源无人区去），游牧人怕我俩抢劫杀害他们。当时我有些难以相信，还质问达娃咋知这事的？达娃告诉我，是他用藏语同牧人交流时他们偷偷告诉他的。
在多次被藏獒围追堵截后，我俩才逐步体会到牧人和藏獒对陌生人闯入他们领地的警惕。由于有熟悉当地情况的向导带路，他就尽量寻找游牧点，让我俩有机会到有酥油茶喝能吃上糌粑的帐篷过夜。多次到游牧人帐篷过夜，我俩也从最初对藏族同胞的陌生、戒备、防范到逐渐熟悉了解，甚至后来我俩还学了些简单日常用语。正是有了同游牧人零距离的接触，我才对热情好客又纯朴豪爽的藏族同胞有了好感。在多次受到他们热情帮助后，我的肤浅好感又渐渐转化为发自心底的尊重与感激！
永远难忘长江源文化考察体验的日子。忘不了多日因骑马奔驰大腿内侧血肉与内裤粘连的痛苦；忘不了骑马每天要过几次长江（上游水浅）的惬意自豪；忘不了长江源的冰川砾石与冰湖中白天鹅和各种飞禽水鸟；忘不了荒原狼、雪豹、旱獭、鼠兔、雪鸡、藏羚羊、白唇鹿组成的生灵世界；忘不了如潮水般奔泻的黄羊群和天空啸叫的群鹰；忘不了因缺氧和吃不到果蔬而导致嘴唇溃烂被脓血粘连张不开口的难受；忘不了七月盛夏荒原上随时可能出现的大风雪与炸响的惊雷；忘不了天葬台上袅袅桑烟和张着巨大翅膀飞扑而下的秃鹰；忘不了火塘边喝生奶吃生肉的原始生活体验；忘不了无数夜晚帐篷里游牧人讲述的神奇传说；更忘不了我们青春生命留在长江源那西部游侠般的精彩与浪漫……
挡不住神秘藏地永恒的诱惑。为完成创作积累，自长江源考察体验后，我又几次翻越昆仑山、唐古拉山和巴颜喀拉山以及折多山、雀儿山、米拉山等高海拔大山。为完成藏地生活体验，近乎疯狂痴迷的我还先后深入藏北羌塘和若尔盖大草原；告别可可西里后，又领略过众多神山圣湖奇景和大沼泽死亡陷阱；进入过康巴藏地神秘的玛尼石城和德格印经院；穿越过险峻的怒江大峡谷；眺望过人间绝美的南迦巴瓦雪山；甚至还沉醉在天湖纳木措岸边守望日出和绚丽晚霞。当徒步穿越虎跳峡差点“壮烈牺牲”那一刻，我从没后悔过自己人生对写作的选择。
当我伫立珠峰大本营遥望巍峨珠穆朗玛雪峰时，当我在布达拉宫、大昭寺、甘丹寺、八廓街以及日喀则扎什伦布寺、青海塔尔寺、红原麦洼寺等藏传佛教寺院同僧人们亲切交谈时，我总感觉那晨钟暮鼓的敲响，好似来自佛国梵音，在一次次召唤她的圣徒亲临。当我在广袤藏地闻着青稞酒和酥油茶的芳香，听着藏族姑娘收割金黄青稞时爽朗的笑声，看到剽悍牧人纵马大草原的身影; 当我吃过鲜美奶茶和手抓羊肉沉睡在帐篷，当我参加完各种藏族宗教节日和赛马比赛，躺在草原仰望雪域高原圣洁明月时……我这西部游侠似的浪游者，无不深切感受到藏族同胞们的友善与豪爽之气！同样，我若没深入金沙江畔几乎与世隔绝的麻风村落考察，就永远没我小说中魔鬼寨麻风病人原型的存在。
感谢生活与命运。我正是有较为丰富的藏地生活体验，有着刻骨铭心对藏族同胞的深深敬意，我才于1992 年创作出长诗《牧狼人》。长诗发表获奖后，我深感意犹未尽，长诗还远远未呈现出我对藏地生活的熟悉与深切体验。后又经长久酝酿，我在1997 年诞生了将长诗改写成长篇小说的想法。从初入藏地考察体验到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在十年前出版八十万字长篇小说《仓颉密码》后，终于在今年春如愿将《牧狼人》这部作品完成。借此书出版之际，我除要再次感谢曾先后帮助过我的众多相识和不相识的藏族朋友外（因无他们相助，我永远无法完成该小说），我还要真诚感谢时代出版社对传奇小说《牧狼人》的重视与厚爱。另外，我仍要永远感激当年曾与我同行的兄弟般友人黄俊瑚先生，他在我创作《仓颉密码》期间，曾给予了我无私慷慨的经济支持。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在对人生写作理想的追求中，我深知创作之路的艰辛与坎坷，更深感学无止境艺海无涯的漫长。燃烧无数心血之后，愿我书中塑造的几位传奇人物和神异动物们，能受到读者们喜爱。
（2018年7月中旬于北京青年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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