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天净土中的文化韵味 ——壤塘非遗文化印象记
■杨骁泽旺旦真文/图
壤巴拉塘,财神居住的坝子。说到“财”,难免沾染一丝丝的俗气。可就是这个名中有“财”的地方,却随处弥漫着厚重的文化气息。八月,在这块纯净而神奇的土地上,不仅可以寄情于旖旎的山水,更能感受壤巴拉文化的独特魅力。
一所传习——色彩线条间的绝世之美
无论阴晴风雪还是寒暑冬夏,每天清晨,觉囊唐卡传习所以诵经的方式打开一天,如此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七年。
这间传习所由觉囊唐卡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嘉阳乐住于七年前创办,主要教授当地孩子们学习藏族传统文化。今年,第一批学生就要毕业了,他们要用自己七年的积累去完成一幅作品,作为自己开启精彩人生的一份答卷。
每一根线条,每次下笔,甚至每一次呼吸,都被自己严格地控制着。身旁是来客们如鼎水之沸的嘈杂和不间断的照相机闪光,这群学生依然安静地盘腿坐于画布前,执笔、蘸色,然后轻轻落在画布上。不,安静不足以形容此时他们的状态,更像是一种入定!
不一样的绘画艺术形式相对应的艺术家们总有不一样的气质形象,虽然大众对于这种形象的认识有所局限甚至带有偏见,但却是艺术家给予普通人群最具代表性和异常深刻的记忆:油画家地下室般的孤寂和中世纪古堡般的冷傲;国画家寄情山水、挥毫泼墨的闲情雅致……被世人广泛知晓时间并不长的唐卡艺术,所对应的唐卡画师们又有怎样的气质?印象中,怎么也找不出任何已知艺术家的形象能与觉囊唐卡的画师、学生们所重叠,许多形容艺术家的经典词语去形容他们,也总感觉不合适。思来想去,或许“定”和“沉”较为贴切。“定”是他们的状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沉”是他们的心态——择一事,终一生。
学生们止水般专注的神情,也影响到旁边的人,让他们能够沉下心来,认认真真欣赏眼前这一幅幅觉囊唐卡。相比于马马虎虎地走马观花,拍张照片发朋友圈,近距离认认真真地欣赏,才能领略到觉囊唐卡的大美之处。
线条——唐卡是一种线条的艺术,无疑将线条的美感和艺术感发挥到了极大的程度。细看,这些线条无法用各种完美的分割比例去套用形容,而是富有一种无法言表的生命力,不呆板、不木讷,仿佛是活的,游走于画布之上;色彩——唐卡“点染”这种复杂的上色方式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同时也最为生动。有时完成一幅觉囊唐卡作品,上色需要多达上千万次的点染,也正因如此,才造就了它极其细腻生动的色彩表现。不同的颜料色彩搭配丰富,但没有丝毫的凌乱和炫目,多彩安详。相同的颜色又有不同的色号,赋予了觉囊唐卡精彩的层次感。
说得出来的美大致如此,还有很多无法言说的美,却因为自己审美水平而无法准确地去表达。难怪要花费至少7年的时间去学习,才能初步掌握觉囊唐卡的技艺。要让自己的作品成为精品,等待这些学生的,将是一生的技艺沉淀。
一出藏戏——草原文化里的热情洋溢
人生难免有一些遗憾。对我来讲,因为不会藏语而听不懂藏戏《赛马称王》的唱词和念白,绝对是一个很大的遗憾。不必说服装的精美,也不必说唱腔的高亢,更不必说舞蹈的楚楚动人。除了“美”,用任何赞美的语言文字来形容藏戏中的各种艺术元素,都显得极其苍白。
记得2015年1月,第一次来到壤塘时,县城的广场上便在演出《赛马称王》。由于工作和时间的关系,看了这出藏戏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的悬念也就一直保留到了现在。极其巧合的是,这次壤巴拉节上,也是因为工作原因,等到了演出现场,表演刚好进行到三年前错过的那部分。于是,靠着记忆与现场的衔接,我也算是完整地欣赏过一出《赛马称王》。
对于藏戏,过去从来没有现场观看过,只是知道有这样一种戏剧形式,了解的途径也仅限于一些歌曲MV和电视新闻。而当真正来到现场,和当地群众一起站在烈日下,手搭凉棚,在人群中不远不近的地方观看一场藏戏,才深刻地感受到藏戏那无与伦比的艺术魅力。
作为一名曾经专业学习戏剧相关专业和戏曲爱好者的我,对任何形式的戏剧或者戏曲总有着无法言说的热爱。但是无论相比哪种戏剧形式,藏戏的一些艺术特性都是“绝世而独立”的。
虚拟性,是中国传统戏剧最大的一个特征。“三四人千军万马,六七步万水千山。”跑几个圆场就是走过万水千山,晃几下鞭子便是策马疾驰。藏戏同样如此,《赛马称王》中,觉如挥动着皮鞭在场上奔跑,音箱中传来奔腾的马蹄声,几个动作便把激烈的赛马场景投射在了观众的脑海中。而与农耕文化的戏剧的含蓄不同,代表草原文化的藏戏在委婉虚拟的同时,更为热情奔放。同样表达策马疾驰,其他戏剧演员仅仅是快速踱步、轻挥马鞭,随时保持着农耕文明特有的矜持;藏戏的表演却是那么的热情洋溢,演员作骑马状快速飞奔,不时地用力甩起马鞭,在地上甩出巨大的“啪啪”声,不禁让人感受到演员“胯下的战马”在那一刻加快了速度。
赞美,便伸展双臂去歌唱;谴责,便向前一步、怒目而视。即便是幽默诙谐,滚地、呻吟等动作也毫不做作。虚拟中写实,委婉中直接,含蓄中奔放,或许这就是藏戏这门艺术的独特魅力。那藏戏的魅力究竟有多大?如果您也和我一样听不懂藏语,不妨亲自去一趟壤塘,零距离欣赏一出《赛马称王》,这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
一位匠人——金石交响中的工匠精神
“叮铃、叮铃、叮铃……”仔细听,雕刻石刻时的声音并不是一个个简单的单音符。铁锤轻轻砸向钢凿,钢凿钻进石板,两次运动行程中发出了两种不同的声响,在极短的时间内既相继鸣响,又共为交响,这就是石刻的金石之声。
就在清脆且节奏感极强的金石交响正演奏到高潮时,却戛然而止。“演奏者”班玛罗尔吾放下铁锤和钢凿,又拿起一把刻刀。小小的刻刀却似乎很难控制,不仅需要用右手将刀口用力按在石板上,还要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然后慢慢推动刀口去削下一点点的石屑。班玛罗尔吾的手指很粗,手上的皮肤更是粗糙到让人担心它会马上皲裂。这样如同杉树树皮的皮肤,不禁让人想到狂风烈日,还有高原温差。粗糙的手指紧捏光洁的刻刀,这种强烈反差并不能给人在视觉上带来美的感受。刻刀削石更是发出如同指甲抓挠黑板的声音,让旁人极度不适,忍不住怀念起刚才悦耳的敲击声。
唯一不喜怒于形色的,也就班玛罗尔吾一人,既没有因为动听的敲击声而微微扬起嘴角,也没有因为刻刀的摩擦而轻轻龇牙。对于一名石刻艺人来说,雕刻的过程并不是表演,也就不必在意雕刻时究竟该发出怎样的声响。怎么走动线条、如何把握力度,这才是他唯一在意的事情。石刻艺人的表演,必须是一幅完整的石刻艺术品展现在世人眼前。
每次拿起工具,面对一副光洁的石坯时,班玛罗尔吾总会想起30年前,自已仅仅为师父献上了一根哈达,就开始了正式的石刻技艺学习。30年后的今天,尽管自己已经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却依然遵循着师父最初的教诲:从选石料到打石坯,从画像到雕刻,专注于每一个过程。
壤塘石刻是一门古老的艺术,基本是由师徒相传的形式传承至今。如今,班玛罗尔吾也有了很多的学生,每年都有数十名当地群众在以自己的手工作坊为基础的传习所学习石刻技艺。相比于其他一些手工技艺需要复杂的仪式来确定师徒关系,壤塘石刻艺术的拜师学艺依同过去一般简单。没有固定的时间要求,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来学习。不管有没有相关的美术基础,只要来学习的人,班玛罗尔吾都倾囊相授。班玛罗尔吾每年都会接到不少订单,这些订单的完成也需要徒弟的力量,他也会按照每个徒弟的技艺水平高低,向他们支付每天200—400元的工资。
一两年的时间可以学成一门技术,却无法悟透一门艺术。几年的时间里,班玛罗尔吾已经带出了上百名徒弟。其中,完全吃透石刻这门技艺的徒弟却没有一人。从选材、绘图、雕刻,即便是最优秀的徒弟,仍然有不擅长的项目。现在许多的作品,徒弟们都能完成,本可以做“甩手掌柜”的班玛罗尔吾依然每天和徒弟们在传习所内奏响那段“金石交响曲”,以及忍受刺耳的削石声,在他看来,徒弟们还需要长时间的浸淫才能独当一面,在这之前,他依旧会专注于每一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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