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宁克多杰小说集》序

阿坝日报 2020-01-17 14:07 大字

■阿来

小说是什么?

最简单的答案是:小说是故事。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读宁克多杰的小说,让我重新想起小说的源头:故事。想起小说刚起源时那些讲故事的小说。无论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

三四年前吧,宁克多杰告诉我他在写小说时,我多少有些惊讶。

之前的惊讶:他怎么会去写小说?形象不对,完全的运动员和军人和官员的混合交织。这种形象,是要风风火火地,呼呼喝喝地做实在的事,不能想像他会安安静静坐在桌前,拧眉静思,以二两笔,理千缕思。

之后的惊讶,过两三年,他在繁忙公务之余,居然真把小说写出来了。而且,不是一篇两篇,整整一本,六七个故事,十几万字!

这下好了,十几万字的小说发到邮箱里来,之前说过他写了书我就要写序的,不能食言,便在去印度的航程中读了起来。

阅读之中,又有惊讶,弄得半夜里睡意全无。

这就回到开头的议论了。

读这些文字前,我预估会看到复杂的文本,因为作者从事的工作,往往需要面对复杂的局面,因此生成复杂的经验。复杂经验的书写己成为文学书写的主流。而且误以为复杂就等同于深刻。冥思苦想,白头搔短,都是穷尽想像造成这种貌似深刻的复杂,或者看着复杂的深刻。没有复杂经验者尚且如此,有此种经验的写作者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有此议论,是因为宁克多杰的小说走了相反的道路:文本上回避繁复,追求简洁;摒弃千头万绪的行政经验,几乎所有篇目都以回忆过往的角度展开。在小说文本构成中,回忆往往具有更强的故事性。而自当下展开的小说,往往孱杂进更多的分析、评判和抒发,故事线索常被掩没。写好了,草灰蛇线,显出高超匠心;写不好,离题万里,旨意与情节一起晦暗不明。

我因此以为,初为小说写作者,还是从讲故事开始,是合情合理的方法。还想说,就像宁克多杰这样开始吧。

这本集子中篇幅最长,显然也是最重要的小说,《柏树下守望》,是以一个叫索波的少年为主角的。或者说,小说情节是在索波这个少年的视角里展开的。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化繁为简。本来这个少年的成长阶段,正是在各种政治运动中进行阶级斗争的年代,如果顺一个成年人的视角与经历展开,自然就无从回避人性,以及不断变化的人际关系中那些幽暗复杂的,残酷的部分。但少年天真导致的对成年人世界残酷性的无知淡化了这些沉重部分,当其以记忆的方式从时间深处缓缓浮现出来,倒显现出某种温暖的诗意。

记忆是一只滤镜,滤掉残酷与黑暗,滤掉灰色,剩下夕阳余晖般的温暖。

有理论家说:“故事通过对过去事的记忆和讲述,描述某个范围社会的文化形态。”

这是说,个人记忆也会具有普遍的意义,因为它会带出“某个范围社会”中那些人的共同处境与经历。正由于此,古往今来,人类靠故事传承情感与经验。这个故事的背景在汉藏(嘉绒)地带,形成于历史进程加速时期,因此就更具有特别意义。

从讲故事的方式来看,一种是主观代入强烈的,再一种,是叙事者藏身故事背后,全然不动声色的。宁克多杰采用后一种方式,倒使小说更有力度,更引人思索。

少年成长记忆如是。

成年人的爱情故事未尝不是如此。

也是这本小说集中另一个展开比较充分的故事《迷失的太阳》,主角是一个政府官员,常务副县长。照通常路数,就写成官场小说了——虽然内容也有官员间为上位而展开的不正常竞争——但作者的真正兴趣并不在此,而在于爱情故事。爱情的萌发、难以抑制的高潮、道德笼罩下的情感纠葛、以及余音萦绕……相比之下,官场沉浮倒显得不那么清晰和重要了。

小说集这两个主打故事同样基于回忆。

惆怅与沉迷成为抒情性的基调。

也就是说,故事为主的小说更多侧重于情感的萦回,而不同于附加了更多辩驳、诘问,甚至批判性的理性因素。这样做,虽说可能增加小说的容量,但也存在巨大风险。就是难以驾驭和把持。所以,如宁克多杰这样,先从故事入手,的确是一种正确的好方法。

故事讲好了,才有《柏树下守望》这样意味隽永的结尾。才有《迷失的太阳》一唱三叹。

故事是小说最基础的东西。故事讲好了,再增加别的因素,这是小说创作的一个必然过程。

而故事已经开始,那就继续讲述吧。(文据《阿坝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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