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每一季的野菌,都应该毕恭毕敬

华西都市报 2020-06-30 01:52 大字

朋友带回的虎掌。

味道和口感,确实前所未见,完全颠覆了对虎掌的认识。

尝试做虎掌烧排骨。

陈晨跟我一样,是个野菌爱好者,但比我更狂热,曾经专程飞到昆明去吃野菌。这个爱好养成,估计跟他以前喜欢登山有关系。

九年前,陈晨告诉我,打算去登珠峰,都准备前往尼泊尔做适应训练了,哪晓得,老婆怀上第一个女儿花卷,从此不提登山的事情,捡野菌的事情也不再有。只是每年季节到了,我们就给他们两口子寄一点野菌到北京去。去年虎掌菌没赶上,只有寄点松茸和鹅蛋菌过去,我在微信里跟他说,虎掌过季了,只有来年再说。他表达了遗憾,然后说,好东西就是这样,应季最好,急不得,态度要端正,不能不当回事,我们对每一季的野菌,都应该毕恭毕敬。

1 虎掌菌身价竟仅次于松茸

陈晨对美食向来喜好,身处大山,就一定不会放过野菌。我们微信聊到在大山里捡野菌,他说那也是爱好,跟狩猎的感觉很接近。我看了这话,恨不得越过千山万水,和他握手拥抱。

有一次,他跟我摆龙门阵,说有次登山,途中要穿过一片青冈林,结果发现很多松茸,生吃了两朵,没过瘾,就顾不上登山不多余负重的规矩,挑了最好的,背了一包上营地。夜里用高压炉煮了一锅。漫天星空下,大家人手一盅滚烫的松茸汤,香味在冷冽的空气中特别独立和清晰,喝一口下肚,简直感动得不行,对大自然的亲近顿时浸入骨肉,天地人间,都是松茸的温情。

殊不知没过几天,朋友从外地回成都,给我带了一些很棒的虎掌,算是本季最后一批货色。我问梁苇咋办,这虎掌究竟是自己吃还是寄过去?梁苇说他是你朋友,你自己看着办。我就想,陈晨是个野菌爱好者,但我也是个野菌爱好者,如果把这些虎掌寄给他,良心倒是安稳了,但我又如何向自己交代,对得起自己内心的召唤呢?心一横,当即就决定拿这些虎掌来烧排骨。

以前试过做虎掌,干的和新鲜的,但总不理想,始终不如鹅蛋菌来得清新可人。但虎掌在成都市场上的价位,一直高于鹅蛋菌,仅次于松茸,确实让我有些意外。因为小时候在马尔康捡野菌的时候,从来都是松茸第一位,鹅蛋菌第二位,青冈菌第三,依次下去是牛肝菌、青覃菌和桦櫵菌之类,根本就没有虎掌菌的概念。我现在都不记得,当年到底见过这种菌子没有,也许见过,只是感觉它又干又黑,马尔康人民没有把它列入菜单。

2 一碗很棒的虎掌烧排骨

我是近几年,才晓得虎掌的声名,而且价位居然就排在松茸后面,从市场规律判断,它必须好吃。以前在一些餐馆也吃过,但总不是我想的味道。陈晨有次在家做了一个脆笋炒虎掌,他非常得意,我当然也一口夸赞,但内心深处,依旧觉得那个味道不得行。他那个虎掌,口感很好,但野菌的香味没有得到充分释放,个人判断,是脆笋和虎掌之间莫得化学反应,就好像两个人,大家公认郎才女貌,但其实相互之间并不来电,这个搭配,也就吃个理论正确。当然,也可能这道菜,跟他匹配是合适的,但跟我,不来电。

那天,我先把生姜片和糖放进油里炒得焦黄,排骨下去,几铲子收了水汽,用大嬢家做的豆瓣酱,合了排骨一起炒,再进料酒和大蒜,等到排骨的香味起来了,虎掌又下锅,然后放水,盖上锅盖,大火转成小火,四十分钟后,虎掌特殊的香气,被排骨的香味带了出来,让我家那条名叫戛纳的狗,守在了厨房门口,不再挪动位置。晚饭开始,梁苇先说,味道很香,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块虎掌,放进嘴巴一嚼,就使劲点头,好吃,口感非常好。我也先吃虎掌,那个味道和口感,确实前所未见,完全颠覆了以前对虎掌的认识,简直成功得很。

以前对待野菌,我一直很固执地以为,最好的野菌,是不需要太多其他的配料掺和进来,就只需要盐和油。比如松茸和鹅蛋菌,它们天生好味道,你把其他东西跟这些菌子混在一起,是对松茸和鹅蛋菌缺乏起码的尊重。我第一次做虎掌,也是基于这个观念,只用了油和盐,哪晓得很失败,由此也产生误解,觉得虎掌只是徒有虚名。虎掌烧排骨以后,才发现观念应该修改,有的上流野菌,它的香味相对含蓄低调,你必须要用其他的香味去挑逗它,不然那些香味会一直稳起。

吃完虎掌烧排骨,现在再想当时的纠结,就觉得没有把它们寄给陈晨,是非常正确的决定,根本没必要内疚和不安。朋友当然很重要,但是和一碗很棒的虎掌烧排骨比起来,朋友之间的友谊,就显得太渺小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3 野菌的吸引力永恒不变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坐车从马尔康到成都,晕车总是把我折腾得生不如死。到漩口以后,司机会停车,让大家上厕所。不管是否尿急,我都跑下车,然后使劲呼吸风中飘来的蜂窝煤味道,整个人精神一抖擞,好像在地上挣扎的鱼,总算又回到水里。再上车以后,头不晕了,恶心呕吐的感觉开始消退。经过都江堰以后,蜂窝煤的味道更加浓郁,简直如沐春风,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那个时候,蜂窝煤味道对我来说,就是大城市的味道。当年在马尔康,我们几个同学喜欢到梭磨河边复习,如果背政治课考试内容,一到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内容,脑壳里面第一反应,就是这股蜂窝煤味道,它总是能够唤起我关于成都的美好回忆。那个时候的成都,家家户户都是蜂窝煤,每天清晨和黄昏,硫磺味弥漫开来,在城市上空形成焦黄的雾霭,马尔康的蓝天白云跟这个比起来,就显得太单调乏味了,一点都不高级。

但是现在,这个判断完全颠倒过来了。有时候,我们的想法就是这样,身在此岸,就遥望彼岸,反之亦然。之所以说有时候,是因为某些情况你没办法遥望,比如你死在彼岸。但总规律是,我们羡慕没有的东西,或者是,想念我们已经失去的。

有一年,从成都开车到米亚罗,看到山坡上藏寨的背后,有一大片墨绿的青冈林,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个捡菌子的好地方。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到这片青冈林去捡菌子。刚刚走到那片林子,我跟我二哥就兴奋起来,钻进低矮的青冈林搜寻野菌,全然不顾梁苇和郭彦以及两个小孩。她们被困在森林里找不到路,大声呼唤求救,但我居然根本就没有听到,全部心思都在野菌的搜寻上。现在想来,这个状况,就像我家的狗戛纳有一次在山上遇到农民敞养的鸡,不管不顾地去追,我们喊破嗓子都叫不回来。按说,这猎狐梗从小就是家养吃狗粮,咋可能对追逐猎物还有强烈的冲动?后来看爱丽丝·罗伯茨写的《驯化:十个物种造就今天的世界》那本书,才晓得,有的冲动是避免不了的,即便被驯化,即便各种环境改变和生存方式改变,那个冲动都潜伏在身体里,一旦遭遇契机,立马奔腾而出。

那天跟陈晨又聊野菌的事情,他约我干脆到云南去,彻底敞开吃个够。他显然也非常怀念捡野菌的事情,说最近看到一个纪录片,专门讲捡野菌的事情,精彩得很。我写这个东西的时候,就在想象,这家伙身在北京,日子也算是过得愉快舒服的那种人了,换句话说,他晃眼一看,就是被北京驯化得很成功的那类物种,但我相信,在内心深处,他捡野菌的冲动肯定一直钉在脑壳里面的,随时随地都可能发动起来。一如前面所说,我们可能失去这,又怀念那,但有的东西,不管你彼岸还是此岸,它的吸引力都是永恒不变的,比如野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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