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起万物生 ——读郭毅诗集《诗意雁江》

成都晚报 2018-09-27 07:07 大字

◎龚学敏(诗人)

雁江旧称资阳,因出土“资阳人”头骨化石被称为“蜀人原乡”。久远的历史长河中,蜀人苌弘因孔子向其学习“乐”而至今被后人传道,更重要的是苌弘仙逝后,“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这便是雁江大地上长出的,最让人心动的第一首诗。然后,西汉的王褒,东汉的董钧……众多的雁江人不仅自己用文笔和才情写诗,更是在这里,抑或从这里出发,把自己写成了一首关于雁江的诗歌。

时光和雁江一起,淌到了现在,起起伏伏中,出现了一位给雁江写了整整一本诗集的诗人——郭毅。第一次读郭毅的诗还是在雪域高原的阿坝州。当年,我也和郭毅一样,在阿坝州工作,一位当地的女诗人告诉我,有一位军人,理县人武部的部长,散文诗写得很好,名字叫郭毅。我记住了郭毅这个名字。慢慢地,在全国各地的报刊上陆陆续续地读到了署名郭毅的散文诗,读的时候,也就多了一分留意,多了一分关注。

直到有一天,一本就是写我们置身其中的高原的散文诗集《向上的路》,让我对郭毅的诗艺、才情,包括他观察这个世界的角度和高度都有了我自己的认识。随后,他又换防到了他处,我也到了成都工作,不过这些一点都不重要了,因为诗歌的交流可以让人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时空障碍。后来,《星星》诗刊办了下旬刊的散文诗,作为优秀的散文诗人,郭毅和我,和编辑部自然而然地就联系密切起来了。

直到命运把一位诗人安置在雁江。从阿坝高原上退役的郭毅,像是大雁一样,来到了他妻子工作的美丽的雁江。

从苌弘的“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开始,许是雁江注定要等一位诗人的心血化作《诗意雁江》这本诗集。

那天,我从征途返回,拍水的血鹤指出沱江的流向。

她的信心,从一只鹞鹰的翅膀,穿过云层,获得天堂。

将老未老的我,倚着这水,也长出新生的飞翔。

它在诗中,返老还童,不把身体的疾病看成埋葬,反而发出攀升的气魄和胆量。

——《临江,回望苌弘广场》

作为长寿之乡的雁江,把临江的广场用苌弘命名的同时,也给一位栖居在这里的诗人重新命名了他的生命,那种新生的,飞翔的生命,能够把“我”和多年前的碧血安置在一起,唯诗心相通而不可。可以看出现在郭毅的诗歌写作与过去高原时的写作,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除去外在意象的变化,更多的是郭毅对人生又有了新的思索。从青春放肆的全然不顾,到沱江边仰天之后的静静聆听,中年的成熟让他的诗性更接近人生的本真。

墨池交换的苔青,唯绿是从

它的清,流动文辞,浇灌万物

催发四周的稼禾,正在韵律

唱醒新的门户,将世间的冷暖、爱恨

化作一种活着的姿态

——《在谏大夫王褒墓前》

王褒墓前的墨池,作为一个地方文脉源头的象征自然会引发后人无限的感慨。自古以来,面对先贤的遗迹,这种凭吊已经成为中国文化的一个传统,几乎所有的文人都写过类似的文章或诗词,郭毅也不例外。雁江先贤在郭毅这里唯绿是从,清流可以灌溉万物,这万物里有我们,有诗人郭毅。可以催发稼禾,也在催发郭毅的诗句,和这个活着的新的时代。文明就是这样,不管路途有多远,只要细细地一梳理,脉络就如同诗人诗句的清晰。

那年,我弃枪归来,只差一岸,就触到董钧的书卷。

他在对岸,化着荒草,驻着电线。几只停歇的麻雀对着凌迟的乌鸦,凌空闪过,他的头顶空落、阔远,只见蓝色的天。

白云传话,阴阳界上,一册发黄的竹简,脱了缀线,说文物也是文物,说教义也是教义。但他深陷《仪礼》,刚一抬头,又被时间按了回去。

——《董钧在潦草的纸上发光》

历史和诗的河流一样淌到雁江的东汉,董钧本人成为一首好诗,被弃枪归来的郭毅捧在心中翻阅,恍惚之间,又从心中去了金雁翩跹的对岸,成荒草,成诗歌中粗粝的荒草,疯长,像是生生不息的资阳人,和沱江。此时的郭毅已经知晓了无论是董钧,还是用白话写新诗的自己,都会被时间按回去,然后,时间永恒,可以麻雀、乌鸦,可以电线,而我们身处其中,又与之相差一岸。

从苌弘、王褒、董钧……到饶国华、王侃予……这些被雁江哺育过的名字被一位叫做郭毅的后生一一拾起,用诗歌的布抹去岁月的尘埃,让他们用诗歌的方式在雁江的江河中流淌,让他们在雁江的夜空中又一次熠熠生辉。这些雁江的星辰,这些人类的星辰,总是指引着我们,让我们用当年“资阳人”第一次抬起人类思索未来的头颅的姿势,仰望星空。郭毅用诗歌的形式又一次记录了这种姿势和他们发出的光。

卦石村、伍隍红花村、成渝古道、南津驿、迎仙桥、龙洞湾、太子村、临江寺豆瓣厂……这些散落在雁江的小地名,像是一颗颗的珍珠,被郭毅串成一串项链,系在金雁的颈上。雁江的历史上,想必从未有过文人骚客这样专注过如此多的小地名,这些小地名从郭毅的作品开始,有了诗歌意义上的名称。这种诗歌的意义会对我们未来的生活有一种全新的诠释。

人文与地理相互映衬,互为经纬,成为这本诗集的一处亮色,它不仅以时间为脉络对雁江进行了人文历史上的梳理,而且,对雁江全方位的诗歌探秘,扩大了人们对雁江认知的纵深。

郭毅说,春起万物生。是呵,历史总是在春天里,总是给我们展现出不一样的万物。就像是拿到这本书的这个春天,郭毅这本书写雁江的《诗意雁江》,随花开的时间,把整个雁江依次展现在我的面前,一朵朵地让人情不自禁。如同他《在河之洲》的最后:

当月色轻颂,一曲野地的风,扬帆起航,正噬我心。

无名的爱低垂星河,低眉闪耀的灯火,让千家万户喜气洋洋,敲响梦中的鼓。

而帆驰过,不分昼夜,正踮起脚尖,看见万物倾泻的心,舒开迷蒙,朝向光芒启开天空,将卷册推送在现实的透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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