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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白家族六代人的中国情(一)

华西都市报 2017-12-20 03:25 大字

本文作者送给伊莎白的熊猫画,右一为伊莎白,左一为柯马凯。

伊莎白家悬挂的楹联。

本文作者与伊莎白在柯鲁克铜像前合影。

伊莎白。

饶和美夫妇和他们在成都出生的三个女儿,左三为伊莎白。

华西坝往事6

谭楷文/图

人物简介

伊莎白·柯鲁克,加拿大人,1915年12月15日出生于华西坝,目前已经102岁。北京外国语大学创办人之一,著名人类学家。伊莎白的童年和少女时代,有一半光阴在华西坝度过。成年后,回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专攻心理学,1938年获硕士学位;随后,她回成都探望双亲,并且深入中国西部农村开展调查。最后留在中国,任教于北京外国语学院,为中国培养外语人才,将毕生献给了中国的革命和教育事业。

著有《兴隆场-抗战时期四川农民生活调查,1940-1942》(与俞锡玑合著);《十里店-中国一个村庄的革命》、《十里店-中国一个村庄的群众运动》(与其丈夫大卫·柯鲁克合著)。

2015年6月1日,在成都红专西路小学举办的百年庆典上,我再次见到了柯马凯,他是著名国际友人伊莎白的儿子。红专西路小学的前身是成都弟维小学,1947年秋季,我也就读于这所小学。

柯马凯说:“大约上世纪20年代,我的曾外祖母就来中国,帮助我姥姥带孩子。这样,算起来我们家族前前后后有6代人在中国生活和工作。姥姥饶珍芳创办了蒙特梭利幼儿园、弟维小学;妈妈在中国主要做人类学研究、英语教学,抗战期间也从事过幼教工作;加上我的女儿,在北京从事幼教,6代人中有3代人在中国从事或正在从事幼儿教育,真是天大的缘分啊!”

柯马凯家族的中国情缘,得追溯至他的姥姥饶珍芳,一个胸怀壮志的传教士。饶珍芳在成都认识了同样毕业于多伦多大学的传教士饶和美,与之结为夫妇。饶珍芳在四川倾尽全力办教育,不仅创办了弟维小学,还创办了中国第一所蒙特梭利幼儿园,并担任CS(加拿大学校)的校董。

饶和美,曾任华西协合大学教育系主任。一战爆发之后,赴欧洲战场当翻译,负责与中华劳工团的协调工作。一战之后又回到华大任教,直到1942年回到加拿大,前后为中国教育事业工作了近30年。

走近伊莎白

2016年4月,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老家属院,密密匝匝挤满槐树,趁最后一场春雨洒过之后,一团团槐花开得遮天蔽日。暖风一吹,雪白的花瓣,带着山野的香气,扑面而来。

加拿大老照片组的负责人向素珍引领我去北京外国语大学家属院,拜访伊莎白老奶奶。她住在1955年建成的仅有四层的教工家属楼,在新楼林立的家属院中显得又老又旧。学校曾给补贴,让伊莎白入住现代商品房,她不愿意,一直留在60年难离舍的老屋。

下午3时,柯马凯准时站在三单元门口,迎接我们。他身穿T恤,脚蹬北京布鞋,一口纯粹京片子,若不看面孔只听声音,绝对想不到他是外国人。

刚打开单元门,一只小白狗汪汪叫着,冲着我欲作攻击状。柯马凯轻轻喊道:“冰粥,别嚷嚷,这是客人。”

冰粥果然听话,呜呜两声,嗅嗅客人,“安检通过”,放行。

老楼房没有电梯,伊莎白每天还要上下三楼,散步和做体操。在一楼到二楼的拐弯处,柯马凯指着一张椅子说:“这是给妈妈准备的,让她上下楼可以歇一歇脚。”

伊莎白住三楼,三室一厅,大约90平方米,相当拥挤。长条形的客厅放着一张方餐桌和两个长沙发,书架上密密挤着书籍与相册。靠着沙发的墙上挂着柯马凯的中国书法楹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楹联中间是周恩来的画像。靠餐桌的墙上挂着“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楹联,楹联中间是1949年北京解放时的毛泽东的画像。

刚刚午休过的伊莎白,容光焕发,双眼清亮,一进门便与向素珍拥抱,再与我握手。她皮肤白皙,腰板挺直,头发浓密,口齿清楚,全然看不出是百岁老人。

伊莎白有一串令人敬重的头衔:北京外国语大学荣誉教授、加拿大多伦多大学荣誉博士、人类学家。一见面,就感觉到她有一种亲和力,这是长期做社会调查,在最短时间能让人掏出心里话的本事。

柯马凯问:“妈妈喜欢喝下午茶,你们怎么样?也喝茶吗?”我们表示,一起喝茶吧。

伊莎白坐在餐桌旁,靠窗的一边。柯马凯轻轻拉过窗帘,不让太强的阳光直射到妈妈。

不错的建议

想说的太多。自然就谈到华西坝那些老房子。早已在报上读到柯马凯对北京城巿大建设的意见。“我心里非常矛盾,很多老北京的风情,胡同就那么窄,把一个三五米的东西展到十几米、二十几米,就像一个热带森林里开了一条路,把生态分成两块,破坏了。原来这一个院里父母在这儿工作,全家在这儿居住,娱乐就是在大礼堂放电影,洗澡有澡堂,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集中在一处。大院的生活我挺留恋,人的关系特别密切,感情特别深。新北京的生活让人不习惯,也许你买了套房子离上班的地方很远,离孩子上学的地方也会很远。”

在华西坝,伊莎白家人住过多年的小洋楼险些被拆掉。

我告诉他们:“这栋老房子,已经正式定为成都市历史建筑保存下来。保护下来又如何使用呢?有人建议搞小型博物馆或纪念馆,也有人建议将校友俱乐部设在此地。你们觉得如何使用最好?”

柯马凯认真考虑之后,又跟伊莎白商量了几句。

柯马凯说:“由于北京大学并掉了燕京大学。原来的燕大有些小洋楼,是历史建筑不能拆除,如何使用它,北大方面也是动了不少脑筋。有的小洋楼,就成了适合它体量的研究所所在地。有一栋,是北大跟斯坦福大学合作项目办公场所。后来,房子不够用了,修了地下室。地下室设计得很好,采光,通风都不错。原来的建筑也保护下来了。北大的经验可供参考。我们建议:将华西坝校南路7号这座老建筑修葺之后,作为访问学者住所。因为它风格独特,有怀旧的韵味,让访问学者可以触摸到华西辉煌的历史。”

真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一边说话,柯马凯一边削苹果。他嚓嚓嚓削掉苹果皮,将果皮塞嘴里吃掉,将果肉切成小块,请我和向素珍吃。

这个64岁的男子汉,真是心细如发。他将小块苹果再切成薄片,递给妈妈,让牙口不太好的伊莎白,几乎不用咀嚼就可将苹果片咽下。

一会儿,柯马凯抱出两本厚厚的精装书,刚出版的伊莎白丈夫的摄影集:《大卫·柯鲁克镜头里的中国,1938-1948》。由于书比较厚,伊莎白签名题词时胳膊肘儿悬空,手有些抖。柯马凯立即找来一本精装书,垫着妈妈的胳膊肘儿,写字立刻就顺畅了。

给我的那本书,伊莎白题词是:

谢谢你,谭楷

为了保护我们的成都房子

伊莎白

欢乐的“老虎”

来北京之前,我考虑再三,匆匆为伊莎白画了一张熊猫画,并题款:“常乐者长寿。在我们这个蓝色星球上生活了八百万年的大熊猫无疑是老寿星,其长寿的秘诀无非是一个乐字也。谨祝伊莎白健康长寿。”

当我将画轴展开时,伊莎白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柯马凯说:4点半,开始溜弯了。

刚下楼,遇到了柯马凯的女儿。柯马凯立即向我们介绍:这是文杨兰,在英语幼儿园当教师。

文杨兰穿深绿连衣裙,从着装看已提前进入夏天。她身材匀称,笑容甜美,一看就是娃娃们忒喜欢的那种又活泼又可爱的阿姨。

匆匆忙忙见了一面,文杨兰骑上单车走了。

柯马凯兴奋地说:“文杨兰生了双胞胎女儿,三岁多了!取名叫冰冰、粥粥。她们的名字,来自我们家的小狗冰粥。10年前,我儿子在停车场发现了一只流浪狗,呜呜叫着,非常可怜。家里就开了个会,民主商定收养它,还办了养狗证,这就是冰粥。冰粥、刨冰、冰茶都是北京人爱吃的夏季饮食,念起来,就有一种滑溜溜的,忒舒服的感觉。我的一对孙女叫冰冰、粥粥,叫起来多舒服啊!”

我们要去看大卫·柯鲁克——北京外国语大学东院校园一处绿树环绕的大卫半身铜像。柯马凯开来了一辆紧凑的吉瑞QQ小车,载着伊莎白、我和向素珍在校园林荫道上缓行。拐了几道弯,车突然停下来。他要让我和向素珍看一看冰冰和粥粥——在中国生活的家族第6代。

幼儿园已经放学,娃娃们回到北外,在花园中乱跑疯耍。柯马凯指着穿红花衣裳的两个娃娃说:“看,那就是我的外孙女!”

柯马凯将车停靠在路边,大声喊:“冰冰!粥粥!”

听见了外公的呼唤,两个娃娃不但不迎面飞奔而来,一转身竟然朝小树丛中钻去。

“嗷--呜!嗷--鸣!”柯马凯学着老虎的吼声,大手张开如利爪,猫着腰朝小树丛扑去。两个小孙女东钻西藏,终于一手一个被“老虎”抓住了。

“老虎”立刻张开大口,咬向小手。两个小孙女毫不留情地咬着“虎爪”和“虎脸”,咬得“老虎”哈哈大笑,滚了一裤子泥巴。

坐在车上的伊莎白,看到64岁的儿子跟3岁的曾孙女如此嬉戏,笑成一朵花。

伊莎白是否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小鸭上路了

1947年,我满4岁之后,爸爸就对我说:你要上弟维小学了。

爸爸带我走进校门,见到了邱奇才校长。他非常和蔼,让我在他手掌上写名字,写好之后,他满意地一笑,就算录取了。

记得校园里有几只小猴子,还有各种鸟;一处“农舍”水塘,喂养着鸡鸭鱼鹅。操场上有各种体育设施,还有一排不同高度的独木桥,煅炼学生们的勇气,进学校如同走进公园或游乐园。上“交通”课时,低年级同学就去锦江边看船看车,高年级的同学去太平寺看飞机;上“医学”课时,就排队上医学院参观,用显微镜看细菌。只觉得,上学挺好玩,读书很轻松。

玩归玩,学归学。痛痛快快玩耍之后,老师对学业的要求决不放低标准。比如,写毛笔字,从研墨的姿势,手握墨碇的方法,写字时如何坐直,离“九宫格”纸多远,都有要求。几乎每周都有写字展览,只要写得好的,老师就会划上一个个大红圈,然后上墙报展示,供同学欣赏、学习。我的字,从未被贴上墙报,但经这一“夹磨”,从小懂得汉字书写是我的另一张脸,非常重要。

华西坝的好多子弟都在弟维小学上过学,却都不知道创办人是谁,直到百年校庆,才记下了这个名字--饶珍芳。

相比胸怀壮志的饶珍芳,女儿伊莎白毫不逊色。

伊莎白真是“华西坝的女儿”,童年是幸福而快乐的。她后来回忆说:“最开心的是和玩伴们爬峨眉山,欢度暑期。”

当她好奇的目光掠过云海、冷杉、弹琴蛙、枯叶蝶,投向抬滑竿的苦力和那些阴暗的茅屋时,许多疑问涌上心头,连博学的父母都无法回答。这个女儿有点“另类”,总会冒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想法,比如,中国社会的深层结构,如同深不可测的古井,她渴望了解。

在中国动荡中的1926年,她被送到加拿大,读了四年之后,又回到成都,在CS学校读到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她选择了读多伦多大学儿童心理学和人类学。人类学,这是在大量的科学的社会调查基础上发展起来,研究人类社会的一门新学科。

1938年,伊莎白硕士毕业后回到成都,已经出落成大美女。这位多伦多大学的冰球运动员,在赛场上疾如闪电流星,灵活矫健,一摘下头盔,哇!太漂亮了。她个子高挑,仪态万方,一颦一笑,迷倒众人。爸爸曾给她起了一个中文名字:饶素梅,华西坝上一株惹人注目的腊梅花。

在华西协合大学考古博物馆馆长葛维汉的支持下,伊莎白选定课题,沿岷江河谷翻山越岭,去藏区理县甘堡乡作社会调查,成为第一位走向藏区的西方女人类学者。

成都到理县,沿岷江河谷,陡峭的山路行走,一路充满风险。

饶珍芳帮助女儿备好行装,又非常担心地说:“鸭妈妈生出的一只小鸭子,妈妈可以做到的,至多是把她带到河边去。”

跟着向导爬过了一座座大山,有时就睡在牛棚羊圈旁。一次,向导指着面前的一座高山问:“你能爬上去吗?”伊莎白说:“没问题!”后来,伊莎白对朋友说:“其实,我心里在打鼓。但紧跟着他一口气爬上去了。我不想被笑话。”

在藏区,伊莎白发现手工捻羊毛线,既粗又低效。回到成都,她买了一台织羊毛线的机器,背着走了六天,送到了甘堡乡。

那时,晏阳初、蒋旨昂、吴文藻、李安宅以及葛维汉等,日后被称为“华西派”的社会学人类学家,荟萃于成都,伊莎白见到了仰慕已久的中国乡村建设运动的发起人晏阳初,感觉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中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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