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神性” 雕刻传承 九寨沟安乐乡?舞面具雕刻人杨富兰
■尤努斯杨俊
舞，九寨沟人又称之为“锅庄”或是“十二相”，是生活在九寨沟县白马藏族特有的一种祭祀性舞蹈。正月初三至正月十六期间，?舞舞者头戴神兽面具，身穿龙云彩衣，随着长号锣鼓的节奏、踏着欢快的脚步，在场坝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在家希望能起到驱病降魔、安家镇宅、人丁兴旺的作用。?舞动作古朴而大方，优雅而庄重。模拟动物的舞蹈特征说明其源自于远古“万物有灵”及“百兽率舞”时期，这对于研究原始拟兽舞蹈的溯源、发展、演变及舞蹈仪轨的形成具有极高的艺术研究价值。在2006年九寨沟?舞被纳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对于?舞中不可或缺的神兽面具制作，关于他的雕刻人，世人却知者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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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雕刻之路的坚持
今年四十二岁的杨富兰是九寨沟县安乐乡大寨村的普通农民，同时他也是一名?舞面具雕刻人。在他十九岁的时候，拜了同村的?舞面具雕刻师赵珠塔为师，从此他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雕刻之路。传说?舞有着神奇的力量，会跳的人都说：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而这神奇的力量就来自舞者头上的神兽面具。为此，雕刻人必须具有高度的虔诚之心和敬畏之心才能雕刻出这样一只具有“神性”的面具来，也只有这样的面具才能使舞者自然达到人神合一的状态。然而，要雕刻出这样的面具，雕刻人付出的心血却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据老人们传说，在准备上山选取制作面具的材料时，雕刻人必须向大寨子神山波斯嘎姆或是陶澜扎嘎神山以“问卦”的方式请示，只有经过神山的同意，才能进山取材。传说如果不经过请示，自己贸然前往，要么找不到可用之材，要么雕刻中途损毁，或者完成之后因出现裂口而功亏一溃。从这个传说中不难看出，?舞面具制作选材的重要性。
选取材料的地方一般都在很少见到太阳的阴山方向，而直径达到四十公分左右的红椴或是白椴在那些地方又是极少之物，所以往往需要在山上转悠几天才能找到。材料从山上取回来之后就要放进屋子，让它接受“人气”，并且自然阴干，这个过程一般需要一两年时间才能完成。
舞面具的雕刻主要有镂空雕、浮雕、阴雕、圆雕等多种技法，其中以浮雕和镂空雕为主要技法。雕刻一只神兽面具的时间，一般需要两三个月才能完成。雕刻出来的面具要大小基本相同，厚薄大体一样才行，一般长四十公分，宽二十公分，厚度为一公分。雕刻完成之后，放进神柜，等待下一个合适的日子再为面具涂染颜料。
舞面具所用的颜料一直是传统颜料，也就是矿物颜料和植物颜料。这种颜料具有化学颜料不可替代的色彩饱和度和色彩稳定性，长久保存也能使面具保持高度亮丽的色彩。并且传统说法认为，化学颜料不是天然物质，会影响神灵的附着力和亲和力。当最后一笔落下，雕刻人会将神兽面具放在神柜上面，自己跪在神柜前面焚香烧纸请求神兽赋予面具法力。一切完成，收进神柜，再进行下一只神兽的雕刻。
神兽面具一般为七只、九只、十一只为一组。九寨沟中田四寨和芝麻五寨（大寨子村是中田四寨之一）以凤凰为首，这是因为安乐乡附近的岭岗岩，当地人认为这是凤凰山脉，以凤凰带头也就合情合理了。凤凰，白马语叫“秋欧”，意为吉祥美丽的神鸟。接着是龙（珠欧）、虎（达欧）、牛（郎欧）、周鸟（些那欧）、熊（都欧）、狮子（生欧）、蛇（日欧）、麒麟（出舍欧）、豹子（夜欧）、春鸟（竹甘欧），另外还有两只大鬼（酬盖、酬孟两夫妻），两只小鬼（神猫阿里尕两夫妻）。从选料到完成，做成这样一组完整的?舞面具，往往需要花掉雕刻者五六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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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情传承之路的坚守
杨富兰穿着破旧的白马藏衣，住着低矮的房子，谁能想到那些精美的?舞面具出自他的手里？他说，?舞是具有神性的舞蹈，而让舞蹈具有神性完全来自神兽面具；神兽面具要具有神性，又完全来自雕刻师父是不是真的崇尚万物有灵，是不是真的做到了尊重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正是由于白马藏人虔诚的信仰，才使得?舞传承千年仍保持着古朴的风范。然而，传承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当事者自己才知道。杨富兰说，他四十多岁还没成家，跟雕刻有着很大的关系，这是因为雕刻?舞面具并不是一个能挣到钱的职业。他说第一次雕刻出来的面具毁在了他父亲手下，原因就是他父亲不准他学习面具雕刻。父亲的阻拦没有起到作用。他着魔般地迷上了雕刻，因为极高的艺术天份和不辞劳苦的工匠精神，让他很快就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舞面具雕刻人。他觉得只有让这门手艺传下去，?舞也才能传下去。如果连作为?舞象征符号的面具都没有了，那跳出来的舞蹈还能叫?舞吗？更重要的是?舞承载着白马藏人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无论白马藏人走到哪里，只要有?舞，必定就能聚集在一起。大寨子作为高山上的贫困村，不久之后就会易地搬迁，跟别的民族一起进入现代生活、享受现代生活。所以杨富兰认为现在的坚守更具挑战性。
学习?舞跳法的白马藏人随着国家的重视而多了起来，就连一些其他民族也有人跟着学起了白马?舞的技法，可惜几乎没有人愿意来学习?舞面具的雕刻，这让杨富兰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一些痛心。现在的年轻人大多已经无法适应雕刻时候的孤独，也无法接受挣不到钱的贫寒，更无法接受雕刻过程中的辛苦与劳累。杨富兰说，只要有人愿意跟他学雕刻，哪怕他不是白马藏人，他也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技术传授出来。他深深地意识到：没有学习就没有传承。只有具有灵性的?舞面具，?舞才能演绎出他本身特有的文化内涵和传承价值。如果说?舞的跳法是灵魂，那?舞面具必然就是带动灵魂的躯体，两者缺一不可、相互依存。
安乐乡大寨村现在用的?舞面具都是出自杨富兰的手。他自豪地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觉得这就是我需要的生活，这就是我愿意要的生活。是不是传承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白马藏人的传统文化和传统习俗正在自己的手里延续。细想一下，似乎没有什么事比这更有意义，比这更能体现自己作为一个白马藏人存在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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