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山谷里的歌声
那一年一场地动山摇的灾难,让阿坝走进了我心中。从那时起,汶川、理县、映秀等一个个千百年来世代藏在青藏高原边缘大山褶皱里的地名,通过新闻与我产生了关联。一直想去那里看一看那片古老而美丽的大地,想听一听那里的同胞讲述传奇的故事。
■胥得意/文代永清/图
2019年春天,终于在《民族文学》杂志组织下,我和多名民族作家奔赴阿坝州金川县时,我才突然知道,在那场举世关注的地震中,金川虽距震中直线距离不过二百公里,却受灾不大,这让我心中陡增了许多安然,这次探访,话题与视界都不关乎苦难,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呀。
在成都,前来迎接我们的是金川县作协主席韩玲,她从金川亲自到成都来接大家,每一句话中都带着笑,每两句话中都有一句在讲着她的家乡。那种荣耀让满路的疲惫根本挡不住,淹不没。她对家乡的喜爱像是春风写满了脸。韩玲说,金川有着全国最为知名的梨花节,此时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从那晚开始,一直到几天后的分别,韩玲都在讲述着家乡的梨花。
当汽车在川西大山的褶皱中迂进时,虽然不知道金川会在哪一道山弯转过后出现,但它确确实实是在眼前召唤了。可能由于职业的原因,在车辆前行的道路上,我一直在观察着路两侧的山势、地形、植被和道路。在汶川地震发生时,我原计划是随单位组建的医疗队从东北抵达灾区的,最后由于其他原因没能成行。那一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守着电视了解着灾区救援的进展,上了班也是在联系着我们在青川建立的野战医疗队。那时,我的心和灾区紧紧地拴在了一起。这次,走在这片曾苦难深重的大地上,看着沿着山坡两侧一座座重建的新居,正在铺设的汶马高速道路,对这里的惦记与担忧正被眼见的实景一点点抚慰。当灾难远离这片曾满目疮痍的山川,当祥和添满了这片人间,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旅途更让人心有享受呢。
我曾经在森林武警部队工作,阿坝州有我们的一个支队。虽然没有来过支队,但这里有许多认识的战友。转业后,又和这支部队一同成为中国应急人。无非他们变成了森林消防队,而我成为宣传他们的一名记者。他们在这里的每场战斗,我都会在第一时间了解,为他们而歌,同时,更是为他们保护着阿坝州的青山绿水而骄傲。
路越是往前,森林越是茂密。高大的树木沿山攀爬而上,给山披上了一件苍翠的羽衣。当雪山在远远的山巅出现时,多么像一座座神秘的银山。
金川的梨花证实了韩玲所有的话。当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看!梨花”时,车里投出去的眼睛便落在了窗外的梨花上。于是,从那一刻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大家便是谈梨花、照梨花、闻梨花、话梨花……梨花成了无时不在的话题。
但其实,我更在意梨花掩映着的生活。梨花终会落去,而生活无处不在。于是,在我离开金川后的日子,这些情景在眼前一直久久伫留。
在那片梨花林中,我看见了几十个藏族同胞跳动着的嘉绒锅庄。这里的锅庄舞与安多和康巴的锅庄舞有些不同,没有那么强烈的节奏与豪放,动作更显收敛与优美。舞起的锅庄带起轻轻的风,片片梨花在空中飞舞,挥动的袖子卷着梨花的微香,蝴蝶与蜜蜂也来凑着热闹,随着音乐蝶盘蜂旋,眼前的情景,几近让人想到世外。就在此时,同行的朋友感叹了一声:这才是生活。是的,这才是生活。生活不一定处处有花香无数,但生活中一定要寻觅花香和珍惜可以拥有的醉人花香。
在另一座山上的村庄,一群老年藏族男女列成两队,穿着盛装对唱着藏歌,边歌边舞。歌声听不懂,脸上的表情看得懂,旧岁的劳累在脸上,盛世的安宁也在脸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分享着梨花的情致,歌声从心中流淌而出,而轻盈的舞蹈却处处透着健康气息。当我们即将离开村庄时,那支队伍中竟突然唱起了一首汉语歌曲。是的,心不会说假话,歌由心出。这些歌声更不会说假话,那首歌唱的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首经典的老歌很久没有听到了,而此时听到,竟是这样的妥贴与真诚。整洁的村路、梨花掩映的崭新民房、幸福的表情,还有高高扬起的国旗,都随着这首歌呈现在眼前。眼前的老百姓不是演员,他们就是村民,他们此时不是在歌唱,而是在诉说。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今年以来流行的另一首老歌《我和我的祖国》。我相信,如果我们再让村民们唱几首汉语歌,他们会不由自主地选到这首歌。
金川的老街蜿蜒在北山脚下的坡上。金川的梨花仙子尼玛银初带着我们在白墙灰瓦的老街上行走,行至一户人家时,她悠然地坐在了石阶上,轻抚着门柱说要拍张照。她穿的藏装和那个景色一下融成了一幅水墨画。尼玛银初淡淡地说,这是我的家。原本只知道金川县只有七万人,县城很小只有两万人,家家有梨树,年年闻梨花,但是没有想到生活和美景会结合得如此近。金川人就是活在这样一幅山水画卷中。在金川,无论走到哪,眼中都是梨花,山谷中、山腰旁、河滩上、道路旁、庭院里、田野间,无处不在,哪怕是睡了,梨花香也会沁入梦中。
尼玛银初在前面带路,在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门口,一位姑娘热情地喊着大家进到院中来。在那座院子的一个露天平台上,早已摆好了茶和藏族美食。不消一会儿,韩玲笑容满面地端上了水果,原来这是她的家!坐在露台的茶椅上,远处的雪山和山腰团簇着的梨树遥遥相映,山顶的雪是耀眼的银白,山腰的梨花是烟雾一样的乳白,梨花像是山的巨大裙摆上绣满的花边。
韩玲家的露台边上长出了两棵粗大的古榆树,此时正是榆钱满枝时,像是翡翠挂在了枝头。所有人的谈论都没有主题,随便找一个聊几句,不知道何时又换了频道。风一吹,话题就转到了另一棵树上。花一飘,话题又换了。见山谈山,见花聊花。韩玲又端来了自家制的酒,大家像是不会了拒绝,一杯接着一杯,是碰一下,而不是干掉。酒带着真诚,也成了道具。这个时候,确实适合尝一下酒。风又一吹,一枚早熟的榆钱摇曳着飘过,眼睛注视着,期盼着它落向哪一个酒杯。韩玲说,下了班,就会在这里坐一坐。这便是金川人祥和生活的一个截面。
从金川回到北京不久,我接到了去西昌采访的紧急通知。那里发生了一场让举国疼痛的灾难。我去的是木里,四川唯一的藏族自治县。几天前,我还在金川这样一个梨花掩映的天堂中悠然地穿行,没隔几天,我竟然又到了距它不远的木里,这里让心灵承住一份久放不下的沉重。在木里闲下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金川之行,我多么渴望四川的藏区给我的印记永远都是金川,而不是十几年前汶川的地动山摇,不是如今木里的漫山林火。是的,金川除了在清乾隆年间经历过两次大的战争之外,倒真是藏区的一块福地。生活,有什么比生活比平安更重要么。
提起金川,可能很多人都在讲它的梨花香。其实,每每看见那梨花占领了所有人的生活空间时,我想到的是秋天,是香梨满枝的秋天。因为韩玲和此次与会的许多州县工作人员都向我们描述过他们平时扶贫攻坚的辛苦,和在那条访贫问困的路上的奔波。如果说他们的行动像是如今这枝头的花朵,我多么想在他们付出之后,每一个尚未小康的藏家都会收获秋天的硕果啊。我愿意在遥远的地方,和他们一起等候期待秋天的到来。
金川的梨树林中,一首首歌唱梨花的歌穿梭在一树树梨花之中,随着花开花落,宾来客往。花开过了,就会有果实,这是自然界的规律。而那首《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在金川,唱的却是一个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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