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顺豆花带我走近一个诗人 印子君其人其诗

内江日报 2021-06-19 06:05 大字

◇胡先其

印子君系蒙古族血统,属蒙古皇族铁木健后裔,当年祖上几兄弟躲避朱元璋追兵潜逃到四川泸州地界隐姓埋名分散各地。生于富顺琵琶镇土地村(原黄家村)的印子君对豆花的感情肯定异常深。只有了解了豆花给富顺人文化记忆打下的底色,才能真正拿到读懂印子君及其诗歌的精神密码。

单是“富顺豆花”那四个字,就能一下子把人拉回童年的记忆里:店里的漂亮妹儿先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窖汤”,嘟起嘴吹几下,小咂一口有点甜;紧接着豆花端上来,白、嫩而不腻;糍粑海椒蘸水,碟底红汤清亮,海椒舂成糍粑状,糯但不板结,上加几丝鱼香(藿香)并撒少许芝麻(富顺豆花蘸水配方加密,其佐料断不止这几味)。喝完汤,把海椒蘸水调匀,用五年生的黄竹筷轻轻夹一块豆花放在碗里,再夹少许海椒均匀涂于豆花上面,然后往嘴里一送,双唇一闭,不用牙关,轻轻一品,奇迹发生了:

糍粑海椒混着鱼香(藿香)的特殊香味从鼻孔扑入,旋即向上弥漫右大脑;豆花爽洌,蘸水微辣,味蕾受到刺激,自舌尖开始,沿两侧直至咽喉,被一种神奇的感觉充满,口水和着蘸水,豆花已经被迫不及待地虎咽而下,爽口的感觉迅速向下占领你的左心脏,然后随血液传遍全身。这时候你抬头四顾,会发现富顺到处都是豆花做的美女,白嫩白嫩的。

频繁在富顺吃豆花的时候,印子君可能还没结婚,荷尔蒙分泌旺盛,大清早挖完红苕,从琵琶场走十多公里路到富顺县城东门口或者小南门,就坐在李二豆花或者胡三豆花正对店面的一张小桌上,哈一口气,隔着雾气打望美女,同时借端碗的姿势打掩护猛吞口水。难能可贵的是,他在吞口水之后,细品了豆花,仔细端详过豆花这个美女的五官,用那双五年生的竹筷当笔,详细描述了豆花的美。

下面,请允许我用富顺豆花来谈谈对印子君诗作的印象吧。

语言质朴如豆花

富顺地处川南丘陵地带,与成都平原相比温度略高、湿度更大。黄豆虽不是富顺乡村的主要农作物,但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要种点,主要是用于生产豆腐、豆花、豆腐脑。富顺所产的本土黄豆圆润饱满、较北方大豆更富含植物蛋白,但植物脂肪含量较北方大豆少。烹调豆花的材料不昂贵,但只有贵客才能享用,一碗豆花需要主人提前准备,花时间、耗心力。除红白大事需用九大碗表示隆重外,平常时节到富顺乡下做客,如果主人家没用豆花招待,那多少有点敷衍随意的意味。

印子君与富顺的黄豆一样,来自乡村,他在那片地里挖红苕、薅秧、打谷,用镰刀割禾桩、牵牛锄地。他描写红苕、稻田、村庄以及家人,语言朴素有质感,他甚至主动捍卫着这种质朴。他在《红苕》一诗中这样写道:“你们长年隐居乡间/吸取阳光 亲近雨露/深入厚厚的泥土//……你们亲密地挤在一块/安安静静 不吵不闹”,也许担心这种朴素的感情被都市所污染,更希望“趁着陌生的小刀/还来不及削你们/趁着城市的喧嚣和空气/还没渗透你们/红皮肤的种族啊/我让父亲依旧将你们/背回乡下去”。

他的诗歌不晦涩,意象不奇崛,不故作惊人语,平实但不平淡。像他的“蚕拧亮了内心的灯盏,通体透明,小心照着/行走。一回到自己的小白屋,蚕就闭门不出,潜心打坐参禅”(《身体里的蜀锦》),这样的诗句,与“春蚕到死丝方尽”表达的意境,一个内省、一个外引,各有情趣。

质朴就是印子君的语言特色,这无论是他写于20多年前的《灵魂空间》,还是新近出版的《身体里的故乡》,这种质朴的语感都显得温婉动人。“麦子们震惊了,麦子们扭在一起/碰撞着颤抖着/忽然冲向人群,涌向棺木,扑向坟地/山坡上顿时一片麦浪翻滚/天空低下头来,试图抚慰/却被麦芒刺伤眼睛/痛得掉下/淅淅沥沥的泪滴”(《伤心的麦地》),这首诗是诗人写给去世的祖母的,全诗意象简单,语言构造看似平淡,但其表达的意境却将那种失去亲人的深切悲痛喷涌而出,瞬间感染读者。

诗歌需要创新,但如果一味追求怪诞、晦涩,恐自诩曲高而怨和寡,最终会走向自闭。白居易的“大珠小珠落玉盘”,这样的语言,放到现在读来都非常平实易懂,但没有人会认为这不是名句吧。

我认为语言质朴不是通俗更不是庸俗,而是通过并不复杂的语言和意象迅速唤起读者的共情力,传达作者的精神意图。

细腻饱和如蘸水

豆花的制作,从选豆、浸泡、推磨、过滤、加热、点胆水(卤水),这一过程,分寸与火候的拿捏十分关键;但蘸水的调和,从佐料的选用、比例的掌控,特别是海椒舂制时糯的程度把握,环环相扣,每一环节都影响着豆花最后的可口程度,这也好像一首诗的形成过程中情感酝酿的复杂。

印子君的诗是细腻的。他早期写的《家(组诗)》,从离家、想家、望家、回家,层层递进,从离家时“把家拽疼”,想家时脚步声“在窗外响个不停”、望家时“家成了高音区一个闪亮音符,出其不意跳出来”,到回家时“家 ,吱呀一声/就哭了”。这个过程是诗人情感酿制的过程,从开始的强忍压抑,到最后难以自抑地哭出来,让人感受异常深刻。

印子君的组诗是真正的组诗,他绝不将不同主题的诗强行放在一组诗里,而是尽可能将同一主题的各个面或者各个层次充分地展现出来,让他的组诗很丰满、很有节奏和层次感。他的组诗《身体节奏》中,身体里的意象包括金银、音乐、桃花、野兽、故乡、坟墓、蜀锦、风雪,他从幼年到暮年的“挖掘自己”,指挥身体最深处的节拍,与冷清相遇时身体里的野兽猛烈撞击,风疯狂刮时身体的洞穴向天堂打开,作者用心和痛、用凝固的沉默垒起身体里的坟墓,像蚕一样拧开内心灯盏,最后在身体里的故乡中穿针引线缝补身体漏洞,这些描写表达的意象是多面、丰满、厚重的,将诗人不同阶段的经历隐含在诗句中,让读者隐约体会到诗人对生命的感悟。

读印子君的组诗,同一主题的多样性、多重性、多指向性描写,已经深深地打上了他的个人烙印。如同品豆花的蘸水,需要红油、糍粑海椒、鱼香、花椒、八角等不同佐料,但每味佐料都是为了突出豆花的香嫩可口,在“豆花”这一主题下,让你体会到他诗作的辣、柔、香、爽等感觉。这种特点几乎在他所有组诗中都体现得十分明显,特别是如《青城曲》《成都搜索》《缅怀》以及《富顺豆花十三屏》等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诗韵如品豆花回味悠长

吃豆花是很讲究的,除了豆花的烹制、蘸水的调制,到最后吃豆花时先喝汤、再夹豆花,涂蘸水而不是整块放入蘸水这一系列的过程,最终保证让客人品尝到富顺豆花的嫩洌绵柔、香辣清爽。

印子君的诗,选材、语言、句式均可用质朴来形容,世相与意象也不生僻和怪异,但品起来意韵深长,这与吃豆花有相通之处。他的《石经寺遇雪》诗很短,也就几个简单的意象:古寺、雪、行脚僧,诗人“跨进”与雪花的“跳、扑”,很有动感,以及诗人的“无处下脚”与“满地的白”也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冲击,雪的皈依与我在佛面前承认自己“六根不尽”,是不是说诗人在红尘中游走,最后与四海云游的雪殊途同归呢?这些,诗人没有说出来,但可以意会到诗人的这种“承认”是需要勇气的,对雪白世界的情感是复杂的。

印子君的诗,有的将人生的哲理蕴含其中,让人回味悠长,“如果没在磨盘里滚上几圈/碎裂、碾磨、挤压,这些词/对你来说,都是空洞的/也是多余的/磨齿反复咀嚼,只在印证/一个人不是只配做一粒黄豆/只要命运转动起来/就有多种可能”。碾磨与挤压,难道不正是当今职场、官场的真实写照吗?经历碎裂的磨难,就像“豆花”,经历磨盘,是要改变只做“黄豆”的命运。人经历的磨难也一样,只要转动起来,就有希望改变命运!

命运的磨盘,让黄豆变成了豆花,成了“上帝的一道菜”(《富顺豆花十三屏》中的诗句);也让印子君这只足球“被南方/一脚踢到北方(《亚运村》),但在生命的每一段历程中都很有收获,最终成就了他的才华与诗艺。他“每骑一段,都会搭上一个月亮/骑行一周,我共带回七个月亮/住进月亮湾,仿佛我已妻妾成群”(《邛海十八屏》中的诗句)。

我和印子君先生相交时间很短,也不知用老家富顺那道“上帝的菜”——豆花来类比分析他的诗作是否妥当,但愿子君兄原谅我的冒昧和粗浅!

作者简介:

胡先其,1974年生于四川富顺偏远山村,从小热爱文学,1991年在自贡市财经学校求读,开始写诗和评论。1994年供职于某上市公司,当过财务处长。2001-2003年在成都短暂游荡,打工、写诗,后进入国企。2008年辞职创业,先后成立医药公司和医院。现在红尘俗世中挣扎和游泳,边写诗歌边打捞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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