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笑人生

毕华勇

日子过得有些虚渺，许多事让人猝不及防。一个个好端端的人，而且是熟悉的朋友，说不见就不见了，且是永远不见了。米脂地方小，某街某巷某人的事，用不了多少时间，一下子便传到耳朵里。于是，每当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都会陷入无言的忧郁。那天一大早上班，这样的消息便塞进耳朵里——张振林走了。我有些怀疑，不敢相信。一个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无论在街上碰见或在办公室闲谈，振林都是那样平和且微笑着，这一切，都在今年2月2日这一天戛然而止。望着城周寒冷的黄土山，我开始伤感。人啊，一生要送别许多亲朋好友，可送别振林，心里总感到格外刺痛，毕竟，他才57岁呀。

我和张振林认识很早，上世纪80年代刚从部队复员回来，为了工作上的事，我不停地去人事局找人。因为去得多了，我和张振林便认识了，他当时是办公室文书。来找他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问工龄的、问工资的，还有要求调动的，有时挤满了办公室。我是一个闲人，只是打探点情况。时间长了，有人开玩笑说振林和我是一家子，我天生愚钝，半天反应不过来，后来才晓得他的妻子是我本家侄女。于是，我也开玩笑说，要论资排辈他该叫我叔呢，振林只是笑，说朋友弟兄认识得早，没必要那么细说。我觉得也是。和我一样从农村长大的他，靠自己的聪明才智跳出农门，逃脱了沙店那个叫张坪的村庄，彻底改变了命运。

上世纪80年代，一个人能在管人事的部门上班是别人非常羡慕的，振林一干就是几十年。他从文书到副局长，对工作一丝不苟，甚至近乎于虔诚，特别是平易近人的工作作风与不厌其烦的态度，让许多人感到亲切和舒坦。有时遇到脾气火爆的来访者，他依旧不卑不亢，脸上总是挂着笑，讲道理、讲政策、作解释。在他职权范围内的事，从不哄人推脱，在政策原则的允许下，他竭尽全力给来访者办事，如果不是他管的事，便去请示、汇报，总之，要给来人一个满意的回话。说起振林，人们常说他当官有权，但从不摆架子，从不放脸发火，他也因此常常受到世人的称赞。许多人出于内心的感激，想给他送点礼品，他一概婉言谢绝，并且一直说：“朋友弟兄的事，老百姓的事，都是一样的，任何一个人在我这个岗位上都会这样尽职尽责的。”

然而，振林一生如此善待工作，善待众人，却没善待好自己的身体乃至生命。2019年，我为一同事的事找到振林，他一直忙前忙后，从政府的纪要与当年的政策，找同事原单位领导协商，为我同事帮忙。我看他身体状况不佳，人十分消瘦，问他身体如何，他笑呵呵地说没事。可万万没料到，振林在自己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倒了，我总以为他能扛得过去，可抢救多日仍没有好转，最后挣扎着回到故土离世。我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开会。街道上芸芸众生，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过，岂不知每个灯火辉煌的窗前，都有一个孤独而渴望关于生命答案的身影。振林留给世人的，永远是那张善良平和的脸，在他眼镜后面的眼睛里，永远是悲悯人世万物的纯真。

振林的离开，让众多的人不停地惋惜，回忆他的点滴。几十年与他的交往中，我觉得人们常说的“淡泊名利”“厚德载物”之类的词句，用在振林身上再贴切不过。他以一个普通人的情怀，显现了这一代人对世事的宽容，一个真正获得精神自由与灵魂自由的人，才能赢得大众的赞美和尊敬。振林就是这样的人。他的智性与简单，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还有社会生活中的媚俗气息，无疑是一种嘲讽。

我怀念振林，提醒着自己要像振林一样，能找到内心的感悟和精神上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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