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讲述 西安姚家大院的故事 □朱百平
姚家大院街景陶浒 绘
姚家大院内景陶浒 绘
□朱百平
对于业已退休的姚国华、姚爱民、姚爱德仨兄弟来说，今生干的最为后悔的事就是上世纪90年代初，将位于东大街马厂子附近、先祖留下有百年历史的姚家大院拆除了。
虽然祖宅已不复存在近三十年了，但兄弟们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祖宅的布局并绘出了平面图。大院拆除后仅留下一棵无花果大树，几乎每年，兄弟仨都要一起到大院原址，看望下这棵大树，也算是对姚家大院的缅怀吧。
先祖经商发财买下大院
据兄弟仨的父亲姚聚五生前留下的文字资料记载，姚家祖籍在山西省临晋县东北乡高堆村，大约在兄弟们祖父的太爷的时候，这位老祖传承了山西人善做生意的基因，以诚为本，不辞辛苦，从小买卖做起，后来越做越大，最终攒下海量银两。虽富甲一方，但老祖不敢乱花银两，而是从别人手中买下位于西县坡（今西安东大街马厂子附近）的一处巨大宅院。这处宅院被后世称为姚家大院。之后举家迁入居住，这一住就是七代人，上百年。
从兄弟仨绘制的姚家大院平面图可以清楚地看出，大院整体从北到南呈“凸”字形，从西到东由2号院、3号院和甲字3号院三个小院组成。南北长50多米，东西宽25米。三个三进小院其实就是三个相对独立的四合院，只是甲字3号院的四合院不像2号院、3号院那么完整。大院功能齐全，有门房、正房、厢房、厨房、水井、厕所。分前院、后院，三个院子门房前都有一对石狮子守宅。从厦房到正厅中间有照壁，进入厅房有屏风。院子全由青砖铺地，所有房间都装有格子窗户、雕花木门，其中正厅门为八开合格子门，与现在钟鼓楼上的门除大小规格有别外，别无二致。各个房间都摆有红木、花梨木的太师椅、八仙桌等名贵家具以及私人定制的名贵瓷盘等。
在上世纪90年代前的西安市区地图中很容易找到姚家大院。这座大院南边是五福巷；北边是西县坡；东边是东县坡，再向东与马厂子相通；西边巷子顶头越墙过去是戏曲剧院。如果要在现在的西安市区地图中圈出姚家大院的方位，大概就在东县门以北、东大街以南、饮马池以东、县门北街以西的区域里。如今，大院的南部已归属县门北街32号院，大院的北部已成希望小区的一部分。原先大院最北边正对的五福巷，现已成为希望小区内的一条过道。
姚家大院虽然早已不复存在，但原先后院栽植的一棵无花果树却得以幸运地存活下来。这棵直径六七十厘米、冠高五层楼的大树，依然生机勃勃，枝繁叶茂，默默地见证着姚家大院的辉煌与消亡。
后人任延长县代理知事
七代人，时空跨越百年，最让兄弟仨引以为豪的是，他们的太爷曾在民国初担任过延长县代理知事。虽然这位先祖当时地位显赫，但姚家大院却不是在他手中置办的。他们父亲留下的文字资料中明确写有，这位代理知事只是继承了自己父亲居住的这处大院。
曾任延长县代理知事的这位姚家先祖，名叫姚汉勋，字伯云，生于1868年，逝于1950年。姚汉勋曾在关中书院学习，在晚清科举考试中考中秀才。辛亥革命时，他随陕西督军管过军粮。民国初年，在陕北延长县任代理知事9个月。他任职时间虽短，但为官清廉，深受民众拥戴，留下很好口碑。之后又随友在汉中、高陵、旬阳等地政府中任职。1929年，陕西大旱，政府赈灾。姚汉勋于国家危难之时，出任西安南关舍饭厂厂长。他夜以继日，亲力亲为，和同事一起，帮助成千上万个家庭渡过难关。1932年，他在南城里（城东南一角）任里长，主管户口等事务。1935年接到调令，他离开西安赴安徽安庆一统计学校任教务员，主管学生学籍管理事务。姚汉勋人品端正，在政府任职期间，他一生收入几乎全部用于姚家大家庭的用度，少有积蓄。
值得一提的是，姚汉勋一生乐于为民服务，即便年老赋闲在家也不例外。大院南门正对的巷子原名叫梅家巷，姚汉勋觉得这个“梅”字容易让人联想到倒霉的“霉”，不甚吉利，于是他根据全巷9个门楼想到九五之福一说，于是向政府部门建议将梅家巷改名为五福巷，并自制巷牌立于巷口。这一巷名被政府部门采纳后，一直沿用到上世纪90年代初。遗憾的是，由于这块区域拆迁改造，这条巷子变成了希望小区里的通道，在之后出版的地图上再也看不到了。
姚汉勋一生尊崇儒家学说，对母甚孝，对晚辈既严加管教，又疼爱有加。虽然他从未打过姚家诸多小辈，但他不怒自威，小辈个个怕他。姚国华、姚爱民、姚爱德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太爷姚汉勋亲自选取材料，一刀一刀、一针一线地为他们做风筝、童车等玩具。姚汉勋主张好男儿志在四方，兄弟仨的父亲姚聚五走上抗日之路，就是受到姚汉勋的鼓励和影响。
部分院落转让他人
姚家兄弟根据祖父留下的资料推定，先祖购置大院的时间应该在1870年前后。
这一百多年来，由于家道中落及姚氏后裔另择他处居住等诸多原因，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大院虽在但相当一部分已归属他人，不再姓姚。大院中的2号院转让给三户人家居住，3号院分为前院、中院和后院，前院是半面四合院，中院是完整四合院，中院一直由父亲姚聚五的三弟姚聚源一家居住。甲字3号院转让给一金姓人家居住，大院最南端沿五福巷的门面房也转让给一姓马的人家。直到上世纪70年代，姚家才将承租给别人多年的东西厦房收回自己居住管理。大院里的所有房屋都是土木结构，多年失于修缮，每遇阴雨天气，屋里到处漏雨。兄弟们年幼时，常见父亲上房修顶。
姚家先祖依靠经商，攒下不菲银两，在古城中心繁华地带购置下如此大宅，应说很有商业头脑，但遗憾的是，这些经商天赋并未遗传给后辈。
新中国成立后，姚家后人中大多是知识分子。兄弟仨的父亲姚聚五一生从教，先后在孟家巷、枣园巷、长乐坡等小学任职，桃李满天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其工资70多元，是全市教育系统工资最高的人，由于工资高，直到退休都未涨过工资。
大院时光永留记忆
姚爱民、姚爱德告诉笔者，父亲姚聚五有三子二女，长子姚国华、次子姚爱民、三子姚爱德。长女姚孟荷、小女姚筱荷。他们五人都在姚家大院生、姚家大院长，在大院里度过快乐童年和少年时光。
姚家兄妹清楚地记得，中院的上房有一大青石板，长1米5，宽60厘米，厚30厘米。这块大青石板是何时从什么地方被搬来放置在这里，他们一概不知。反正这块大青石板比他们年岁还大，岁月风霜把石板打磨得锃光发亮。他们从小看着奶奶、母亲围着青石板做针线活，上学后自己又围着青石板做功课、玩洋片、玩沙包。每有同学登门玩耍，都很羡慕他们家院子大。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是，大院的后院非常大，在那个为温饱而犯愁的年代，后院曾种过小麦、西红柿、菜花、辣椒、白萝卜、大白菜等，还养过十只鸭子。父亲姚聚五也非常喜欢种花草，后院曾被改造成私家花园，种植最多的花是菊花、月季和玫瑰。每到秋季，菊花竞相开放，有黄色、粉红色、绿色，各有千秋，争奇斗妍。后院还有一棵很大的石榴树，每年国庆节摘下的大石榴很是香甜。后院树中最为高大的是三棵大槐树，上到上房后门外的大槐树上西望，可以看到市中心的钟楼。
最让兄妹们难忘的是大院里过年的情景。父亲姚聚五这一辈人有三男三女，父亲为老大，所以姚家的大事小情均由他主持。每逢大年初一早晨九时，姚家人都会聚在上房正厅的八仙桌前，桌上摆放着祖先牌位，牌位前有各种供品。父亲姚聚五代表姚家人作新年祝词，然后以辈分和年龄为序，一一祭祖。
如今，大姐姚孟荷已经去世，就是最小的妹妹姚筱荷也已年过花甲。兄妹们现在各有居所，难得相聚。但若相聚，大院是永恒的聊天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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