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压饸饹” 田新民
“这是要给咱们做什么饭?”刚刚进村的知青们坐在老乡家热乎乎的炕上,看着老乡忙里忙外。
1969年2月,知青们从北京来到延安富县交道公社天乐村插队。进村后的前几天,知青们都被安排到老乡家中吃派饭。因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到过谁家吃过派饭,我大多都不记得了。只有一次,在老乡家吃的那顿之前从未吃过的饭食,让我终生难忘!
我们是1968年的腊月廿三进的村。那时,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忙里忙外准备过年的东西。
有一天晌午时分,一位朴实的村民大叔来到我们知青的住所。见到我们后,他笑呵呵地说:“我姓高,你们就叫我大叔。今天队里安排你们四位到我家吃派饭!”哥几个听了,立即下了炕,跟着大叔一块儿向他家走去。
大叔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后面。因为初到村里,一路上,我们一边好奇地看着村中的景物,一边有说有笑地走着。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几条大狗把我们包围住了。可能大狗看到知青们是陌生的面孔,就朝我们冲了上来,围着我们狂吠,吓得我们头发都竖起来了。大家围成一圈,对着这些狗大喊大叫。这时,只见前面走着的大叔急忙跑回来,冲着狂吠的狗大声呵斥,那些狗才识趣地跑开。大叔忙向我们道歉说:“村里的狗不认识你们,以后慢慢熟悉了就没事儿了!”
随后,大叔带着我们一行人绕过村东的涝池,走进村民们住的寨子。
来到大叔家,大叔急忙招呼大家到炕上坐,说炕上暖和。待大家上炕坐好后,大叔与大婶就开始忙碌。
只见大婶点火烧水后,又忙着去和面。这时,大叔从墙角处费力地拉过来一个很大的“木头架子”,然后吃力地抬起它,架在了灶台的大锅上。
大叔的举动让我们看得目瞪口呆。我们哥几个悄悄议论:“这是要给咱们做什么饭啊?还搬这么大个家伙来。”
大家都在纳闷儿时,我们当中有些见识的高中生徐香山犹犹豫豫地说:“这可能叫‘压饸饹’吧!”
大家听后立即来了兴趣。因为我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北京城里,虽然“文革”时去过全国很多大城市,但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更别说吃过这种名为“饸饹”的食物了。
大家看着大叔与大婶两人配合着给我们压饸饹,就像看魔术表演一样,又新鲜又好奇。
大叔先把一个放着油泼辣子、盐和酸菜的盘子端上炕,放在我们当中,又把一个放着臊子汤的盆也端了过来。
只见大婶拿着一块面团来到锅旁,大叔用手提起木架的把手,大婶将那面团放进木架的一个洞中,大叔则双手用力将那把手向下压。只见像面条一样的东西从木架下面流畅地掉进滚开的水中。最后大叔身子一歪斜,坐在那个架子上,完成了整个操作程序。不一会儿,大婶将煮熟的饸饹捞进碗中,浇上臊子后分别端给我们。
于是大家急忙开吃。这时,大叔还不断劝大家多放些辣椒好吃。我们这些在北京长大的孩子从小并不怎么吃辣椒,但不知为什么,那天我们都给自己碗中放了不少辣椒。哪知陕北人家的辣椒实在太辣,哥几个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饸饹,不时还要停下来大口哈气,休息一下。随后继续大口吃着有生以来从未吃过的香喷喷的“压饸饹”。几碗下肚,哥几个顺鼻子流汗,那叫一个舒服!
大家吃饱后放下碗筷,大叔大婶还一个劲儿地让大家再吃些再吃些。大家急忙说:“吃好了。”这时,我们才看到大叔家的两个孩子都站在屋子的角落里,那个大点的孩子大概有七八岁了,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陌生人。大家感到十分歉意。我们哥几个急忙下了炕,告别了大叔一家。为的是让人家一家人也赶快上炕吃饭。
如今,距有生以来吃的第一碗饸饹过去了50多年了。以后在陕北生活的十几年中,我吃过的饸饹不计其数。现在,在北方各地,饸饹早已遍地开花。莜面的、荞面的、豆面的、白面的、玉米面的、高粱面的数不胜数,但我总感觉都不如当年初到陕北时吃的大叔家的那碗饸饹那么舒服!
后来,每当吃到饸饹时,总是想起当年第一次吃饸饹的一幕幕场景。那感觉,将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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