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的救赎

咸阳日报 2021-06-17 09:04 大字

王京

于我而言,最美最盛的槐花,是在那年的暮春初夏!

那年,我五岁,正是活泼乖巧的年龄;那年,外婆还算硬朗,屋里屋外忙个不停。记得那天晴朗,天很蓝,云很软,阳光很暖,空气很甜。外婆站在大门口朝屋后喊:阿明,给咱上树勾些槐花啊!于是乎,整条街口都热闹起来,舅舅带着一帮小伙子扛着梯子举着勾竿爬高上低,外婆带着一帮小孩子又捡又拾。只一会儿,门口的青石桌上堆满了槐树枝——嫩绿的槐树叶,小小的椭圆形煞是好看;粉白的槐花,小小的芽排成行;这花与叶,这嫩绿与粉白,一串串,一嘟嘟,竟如此玲珑,小小的我一下子就着了魔。

外婆带着我,坐在门口青石上摘槐花,一边摘,一边絮叨:京京啊,这头茬槐花蒸疙瘩,最香最甜了,我娃一会儿多吃一碗,赶明再包成肉饺子给我娃吃哈;京京啊,摘槐花千万千万要小心,这树枝上有碎刺刺,专扎娃娃的嫩手,疼得很……

那年,我不知道外婆为何会叹气。那天,我调动所有的感官深刻地记住了那个槐花盛开的美好童年:眼睛记住了槐花的白,味觉记住了槐花饭的甜,嗅觉记住了槐花的香,双手记住了槐树枝的刺、槐花朵的软……幼小的心灵,记住了外婆的慈爱和长叹!很多年后,每当我看到槐花,或者闻到槐香,总能想到那时的天蓝云软、槐花香甜,总有外婆的脸庞一遍遍浮现,也总有泪水一遍遍模糊双眼!

很多年后,当我又一次与槐花不期而遇,是在永寿县的翠屏山。同样是暮春初夏,四十万亩槐花自东向西竞相绽放,山梁洼地、远山近岭绵延数十里!满山坡的花海奔涌而来,裹挟着久违的槐香,与深埋在记忆里的香气重叠,瞬间将淹没在麻木漠然里的情感掀翻。

我,就是归人!我,早已沦陷!

漫天小小槐叶小小槐花,剪碎一地阳光,光怪陆离仿若往昔,若像似曾相识的诗,与黄土地上的久远意象重逢。终于,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可以用心去审视这小小的花朵:它们一串串,一嘟嘟,长幼有序次第排开;它们也曾争吵不休,也曾亲密无间;它们也一定有很多很多亲人疼爱………看呐,这槐花多像串串风铃,从童年一直摇到今天;又像只只蝴蝶,载着外婆的爱和暖,每一年都飞到我身边……

我泪流满面,我泣不成声,我不敢睁开双眼,我不敢仰望天空!我怕那个此生最疼最爱我的人,正在云朵上朝我慈爱地笑!我乘着千朵万朵槐花,在爱与被爱、泪与自责中穿梭! (B)(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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