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党根虎

商洛日报 2021-04-21 06:16 大字

到了暮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踏青便成为一件美事。周日,信步踏上久违的山坡,随处可见野蒜,那是饥饿年代的美食,看到那一株株在春风中舒展着腰肢的野蒜,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们把野蒜当作主食吃,才得以活命。

那年月,每到春季我们都要上坡挖野蒜。爹娘在生产队上工,自然是顾不上的。因为人人都在挖,坡上野蒜不像现在这么好找,我们得在树林和荆棘刺丛里寻找,好在野蒜极易辨识,我们每寻到一株野蒜便欣喜得喊上一阵。坡地的野蒜被挖光了,有人就到山崖眉上去挖,在我们黄沟,就有两个媳妇从崖眉上跌下深谷摔死了,直到现在,我眼前还经常浮现出那血肉模糊、鲜血流淌的惨烈情景。

天寒知衣暖,肚饿知饭香。在那饥荒年代,我们一家人是靠槐花救活的,靠野蒜养命的,尤其是大姐。

那时候,我们姊妹五个都在上学,家中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青黄不接的季节,我们一家靠吃野蒜和槐花度日。看着母亲拖着病体累死累活,大姐辍学上了基建队,在河滩修田。家里一天吃两顿饭,没面没馍馍,光是稀溜溜的糊汤拌野蒜,吃不饱饿不死,大姐一天到晚挑着土担子飞奔。别人笼里土多了自己倒出去一些,大姐人老实,别人给倒多少她担多少。放了工,大姐累成了一摊泥,索性也不回家喝稀饭,渐渐饿出了头晕病。

后来,大姐嫁给高陵县的一个男人。第一年那男人看起来还勤快,家里吃穿充足,后来那男人旧病复发,赌博、盗窃,家中余粮也被坐吃山空,大姐的大女无钱医治病死了。生二女儿时,大姐月子里饿出了浮肿病,孩子刚出月,她看实在活不下去,偷偷用牛皮纸写了一封信寄回来。这封系着母女二人生死的信,竟遥遥几百里平安地送到父母手里。父母粜了家里一点存粮当路费,火速赶到高陵,找到媒人和那男人协商,可他不思悔改,还打人、骂人。万般无奈,一天夜里,趁那男人外出偷玉米之际,父母带着大姐,偷偷跑到车站上了车。

大姐回到家乡的日子,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大姐得了浮肿病,皮肤一按一个坑。我们上山挖药让她熬着喝,渐渐地浮肿塌了。家里没吃的,我们就上山挖野蒜、捋槐花,大笼大笼的槐花吃不完,把捋来的槐花晒干,然后下饭吃,槐花玉米稀饭、槐花拌汤、槐花小米汤,我们吃得那么香甜,感觉那滋味胜过现在的山珍海味。

挖回的野蒜,一般要架起破柴烧三天三夜,野蒜才能煮熟,我们家柴火少,娘煮一天一夜。将多日来挖的一大锅野蒜煮熟,满屋子都是野蒜甜甜的气味。有时大姐忍不住饥饿,就去闻一闻那袅袅升腾的白气。破柴火一停,锅盖一揭开,一家人都迫不及待地每人舀一大碗,大姐碗里堆得鼓起来,就着稀溜溜的糊汤饭吃。野蒜麻甜滑溜,我们姊妹个个吃得像孕妇的肚子,饱嗝像连珠炮一样向上窜。

有时,娘还把绿豆皮和红薯蔓子在碾子上碾成粉,用箩一过,在锅中炒熟,做成炒面,让我们伴着野蒜吃。因为野蒜毕竟不是主食,吃多了肚子难受,人会拉稀,可不吃咋办呀?人得活命啊。

如今,一到春天,野蒜满坡都是,有的沟里还密密麻麻,可已经无人瞧它一眼。那麻甜麻甜的野蒜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苦难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但它留给人的伤痛却还在。后来,大姐再嫁日子好过些了,吃穿不愁,但由于在生产队饿出了晕病,在山外被百般折磨,常年药不离嘴,一年时间,有半年连饭也做不了,痴痴地盯着米、面、油、菜发愣。

前些年,姐夫没出去打工,住的三间瓦房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一家人愁得不得了。前年在政府的帮助下,三间崭新的钢筋混凝土砖房拔地而起,姐喜出望外,添置了好些家具。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大姐也像其他老人一样领到了养老金、高龄补贴。

党的阳光照遍每一个角落,让大姐他们这些几乎没有劳动能力的人都能衣食无忧,大姐的心情好了许多。愿大姐的病渐渐好起来,陈年伤疤慢慢痊愈,过上幸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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