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里的中国美学 ■林颐
中国传统色：色彩通识100讲作者：郭浩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出版时间：2021年4月
周杰伦有首经典歌曲，叫《青花瓷》，唱道：“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这句歌词有点瑕疵，听者容易望文生义，把天青色理解为青花瓷的特色。
天青色，不是青花瓷的颜色。有本新书，叫《中国传统色：色彩通识100讲》，里面提到一种颜色，叫“天缥”。作者说，天缥是上古的说法，缥是“青白色”，天缥就是“天空淡淡的青白色”，作者接着描写了“青”的多种层次，“缥”也是变化多端的，最后，作者说，“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是后周世宗柴荣说的，他的柴窑瓷是这般颜色，宋徽宗没有说过这句话，但他的汝窑瓷也是这般颜色。
该书作者郭浩是一位文化学者、文创投资人，也是中国传统色研究专家。若你对色彩领域感兴趣，或许知道2020年底有部大热的书，叫《中国传统色：故宫里的色彩美学》，就出自郭浩与故宫文创师李健明的合作。本书是郭浩继前作之后进一步致力于色彩文献考据，梳理传统文化与东方审美视角下的中国传统色谱体系的新成果。
前作以春夏秋冬四时节气为序编排，玲珑小巧，以我的观感，与中国艺术的“时史”对应，在颜色中涵纳了天地大化的气象。本书所论颜色数量酌减为百种，未作特定顺序编排结构，显得随意了一些，不过，文字介述多了余裕，更突出了色彩与文化的多重联系。
中国美学讲究纯粹的体验方式。老子说，“和其光，同其尘”，天地以不言为美，人以不言应之。王阳明说：“无声无息独知时。”审美需要妙契的冥会。颜色，不言不语、无声无息，悄然传达着中国文化的思维与中国美学的审美情趣。
如我前述，天青色与瓷器相关。另，“037瓷秘”解说，始自晚唐越州瓷窑出产青瓷的颜色，经常被称作“秘色”；“082胭脂水”解说，清代康雍乾年间官窑瓷器色泽呈粉红微紫，“红若赤霞，赧如羞女”；“092霁红”解说，明代宣德年间官窑瓷器，颜色如同大红宝石，浑厚而沉郁。不同朝代的美学观念，从瓷器品类爱用的颜色里就能体会到。
中国文学缺少不了色彩的点缀。诗词歌赋，毋庸赘言。那写字的短笺，也不单调。“064浅云”描述谢公笺的古纸颜色，“073十样锦”更显华斐，那是薛涛笺和蜀锦衍生而来的颜色。中国文人擅写也擅画，青雘、曾青、群青、石绿、紫矿、松石，这些由矿物提炼而来的颜色，奠定中国画或雄浑或雅淡或灿烂或冷寂的底蕴。此外，中国的建筑、雕塑、家具、青铜器、女子的妆彩、日常的器物，诸般种种，各有颜色。
人皆爱美，是以，衣物织染就是一部颜色史。海天霞、黄不老、菘蓝、天水碧、紫花布、驼褐、京元、育阳染、杏黄……络绎缤纷。只听这些名儿，就觉彩衣霓裳，幻羽若仙。然而，不是想穿，你就能穿，中国古代重视礼制，服饰规格丝毫乱不得。本书谈及服色规定的条目极多。牙绯、柘黄、赭罗、黄丹、三公子、鞠衣、郁金裙、太师青、绿沈、西子、天水碧、秋香、綟绶、杏黄、明黄等色，涉及皇家、官员、士绅、百姓的各自穿着，层级森严。
颜色，塑造着中国人的生活，也塑造着观念。在宗教信仰上也有所体现。道教重“玄天”色，玄是天象的特殊时刻，黎明将至的天色。宋代崇尚“枣褐”色，也与道教有关。因为老子《道德经》说：“圣人被褐而怀玉。”所以，宋仁宗下诏令士庶不得着褐。与佛教有关的颜色，包括紫磨金、木兰、东方既白、伽罗等，常有典故或禅意，佛像多用紫磨金身，近代学者丁福保有解释云，“紫者紫色也，磨者无垢浊也”，无垢即清净世界，东方既白的色相与佛性相通，伽罗连接供养诸佛之香事。这些想法逐渐渗透成为各个阶层人们思想的重要组成。
中国的颜色与其背后的文化观念，就这样，长久地，慢慢地，化作了我们心灵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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