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力量发掘早期秦文化深厚内涵
蒲向明
早期秦文化，在史传文献系统和出土文献系统，有不同的所指。从史传文献系统看，早期秦文化是指伯益受舜赐姓嬴至春秋秦穆公时期的秦文化，其中重要节点有：非子养马有功周孝王封秦邑，始封秦君，号秦嬴；秦襄公护周平王东迁有功封诸侯；秦穆公开国千里，被周襄王任命为“西方诸侯之伯”，称霸西戎。从出土文献和考古资料这一系统看，早期秦文化是指西周至春秋前期秦德公居雍以前（前677年）秦文化。从目前甘谷毛家坪遗址、清水李崖遗址、宝鸡秦公一号大墓的发掘情况看，考古材料显示的早期秦文化可上延至商晚期，下延至秦景公时的春秋后期。无论史传文献系统还是考古发现，都已经基本确定：早期秦的分布地域，在今甘肃的陇东南地区，具体分布在渭河——西汉水——清水河的连片地域。整个秦文化的很多特点，是在这个时期形成的，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早期秦文化，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是秦人的族源问题。目前学界基本认为秦人是东夷的一支，李崖遗址考古、清华简资料证实了秦人“东来说”。在商晚期嬴秦首领中潏“在西戎，保西垂”，率族到今陇东南渭河——西汉水流域，以朱圉（今甘谷县境）、西犬丘(今礼县境)为居邑。此后数百年的奋斗，与西戎争战的过程中秦人逐渐强大，形成了独特的早期秦文化。
早期秦文化最大的文化史意义是华夏文明的重要源头之一，对中华文化影响极其深远。第一，从“县制”初始，为后来的“郡县制”立规，是政体一源贯穿于整个中华文明史沿至于今的伟大创造。它使政权的上下贯通减少了许多中间利益集团的干扰和壅阻，提高了行政效率，另外还有军功爵制、户籍制等，这些制度至今还在沿用，初地就在天水。秦武公十年，“伐邽、冀戎，初县之”（《史记?秦本纪》）。它标志着一种全新的地方行政区划在人类史上出现，中央管辖地方的行政体制在此确立，“郡县之制，垂二千年而弗能改矣”（王夫之）。对于结束诸侯纷争而一统国家，意义重大。第二，“畤祭”是早期秦发明的国家宗教行为。《秦本纪》：“襄公于是始国，与诸侯通使聘享之礼。乃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三，祠上帝西畤。”《秦始皇本纪》：“襄公立，享国十二年。初为西畤。葬西垂。”从史料和考古资料可知，襄公之前西畤已存在。周代畤祭，祭天祈农，真正在襄公时正式成为国家祭祀。《史记?封禅书》：“秦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为主少皞之神，作西畤，祠白帝。”礼县西山——鸾亭山顶祭祀遗址、四角坪遗址考古证明，西畤从秦早期一直延续到秦始皇时期，其文化意义深远，超出了今天人们的想象。
早期秦文化的多元性与包容性，有独具的文化特色。第一，对商文化及东夷古文化的深远继承。史传文献资料已表明，早期秦文化长期受到商文化及东夷古文化的浸淫，即便入周之后，这种影响并未消除。考古发现，早秦葬俗的殉狗、殉人及人牲习俗、车马坑、商式陶器、巨墓大陵的传统，都来自于商文化及东夷古文化的根脉，以此为基础又融进了自身的体悟和思索，形成了早期秦文化等级分化的礼制观、君权独尊的政体观和唯大尚多的审美观等独有文化特色。第二，兼容周文化但不为其所囿。周王室为天下共主，代表了名分正统和文化主流，早期秦发展过程中向周人靠拢，为周人所用，学习周礼，吸收周制，与周联姻，襄助周室，都是很自然的事，但并非沿袭照搬。《秦本纪》：“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也。”说明有自己的文化特质。从陇东南早秦文化遗址考古发现看，早秦宗庙和朝寝建制、用鼎制度、钟镈乐奏制度、文字演变（“秦之文字，即周秦间西土之文字也”《史籀篇》）、周式陶器等等，都打上了周文化烙印，但又有推陈出新。第三，包容西戎文化吸收有益成分。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陇东南出土的大量早期秦文物证明：屈肢葬、金器、金饰车马、秦式短剑、虎鹰图案纹饰深受西戎文化的影响。史籍载周孝王时嬴秦首领大骆与申戎联姻，说明婚俗也颇为相近，故有早期秦人“与戎狄同俗”之说。但这种包容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早期秦文化实际上是在吸收西戎文化的有用成分中创造出来的。第四，与西域文化和欧亚草原文化的交流中产生新文化。屈肢葬并非早期秦本族传统，学界发现其与西域文化和欧亚（特别是西亚、中亚）草原文化的接触与交流直接相关。秦为周人守西陲，其辖区内有远方异族活动是必然事件。另外，金器文化特别是铁器文化在早期秦文化中的出现，也说明了秦很早经由西戎与西域、欧亚有较多文化接触，并且从中获得了新的文化样式而非从东方获得。早期秦出土青铜器上的动物造型及纹样，也源自西域或欧亚，审美旨趣与东方诸国迥异。因为早期秦人和西域、欧亚的文化交流，早期秦人的称呼“Chin”具有世界文化史的意义，早秦对中国“China”在世界上的名称影响深远。有此种早期秦文化特质的新文化，为我们认识汉唐丝绸之路的前端历史渊源洞开了一个新境界。综前，早期秦文化鲜明且一贯的特色是包容性和多元性，由此也可鉴照：中华文明能够数千年传承，也源于这种包容性和多元性文化特征。
早期秦文化最初受东方商文化影响很深，外观上似属于殷遗民文化。西迁陇东南后，秦人这一共同体因关乎生存与发展，因而文化宗周就有了很强的现实政治意义。经过二百多年的经营，早期秦人通过西戎文化接触到了西域文化甚至欧亚草原文化。多种文化水乳交融地凝结在一起，一种面貌全新的早期秦文化就终于形成了。（作者单位：陇南师专文传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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