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之爱

□李刚花

前些日子因病住院，父亲主动应承每天要为我送饭。父亲的理由是，他有寿星卡，乘坐公交车不要钱。父亲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知道，那笑容，是父亲对优惠政策的感恩，同时也在告诉我们，他还没有老，还能为我们做事。

可父亲自前年突发胸痛住院后，行动变得迟缓，反应也变得有些迟钝了。平日里，父亲极没有方向感，进了大一点的超市商场都会懵圈。我和母亲都不赞同父亲送饭，但父亲一意坚持。

记得刚做完手术那天，母亲说父亲早早便送饭来了。可饭点已到，父亲还没来。我和老公正在担心时，看见父亲提着饭有些着急地向我们走来。父亲说他坐错了电梯，不知怎么回事，那电梯在11楼不停（我住院的楼层在11楼）。父亲茫然地继续说：“只好坐到顶楼，又下到1楼，换乘另一个电梯，这一上一下，加上换乘、等待，把时间耽搁了。”其实我知道，父亲哪里是坐错了电梯，只是坐成了双楼层停的电梯。这个连孩子都知道该怎么办的问题，要么在10楼下了上一层楼梯，要么在12楼下一层楼梯即可。可我父亲直到此刻也没明白过来，而采用了最笨的办法。我没告诉父亲，怕父亲为自己的“笨”伤心，只是对父亲说，明天不用给我们送饭了，我们随便在外面吃点就行了。父亲却一个劲地说，我已经记住了，坐左边那个电梯，明天不会坐错了。父亲像一个被剥夺了某种“权利”的孩子继续说：“明天绝对不会坐错了”。听着父亲的话，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涌上心头。年轻时，父亲可不是这个样子。

我忍着疼痛起身坐起，父亲小心翼翼地打开送饭的盒子高兴地说：“这鸡汤一点也没洒，车上人多，但我一直用双手护着的。”看着父亲高兴的样子，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今年五一节，我特意给母亲去了电话，叫父亲不要做菜，我买回去，打算陪父母吃顿饭。那天下午，我去卤菜店买了凉拌猪耳、乐山板鸭、盐边牛肉、蜜酥花生……这些都是平日里父亲最爱吃的下酒菜。回到家中，我把菜分别装入盘中，摆放在桌上。父亲见我们回去，高兴得在厨房忙个不停。父亲一边说外孙瘦了，一边不停拿零食给外孙吃。

吃饭时，大家很是开心。尤其是父亲，一直笑个不停。父亲虽然笑着，但我发现父亲一筷子菜也没夹。我不知道何故，以为自己做事考虑不周，惹父亲生气了。可父亲看样子是很开心的，他还不停给外孙夹菜。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牙口不好，好些牙齿都松动了。我抬起头来，看了看父亲，父亲仍然笑着，只是那一脸的皱纹，让我不忍再看。瞬间，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小时候，父亲远在攀枝花工作，母亲带着我们兄妹生活在农村。有一年，父亲回家探亲，我患龋齿（俗称虫牙），当时，右下边一颗大牙已有很大一个龋洞，整日痛得以泪洗面。那些日子，我最怕的事就是吃饭。那时候，家里困难，每顿的米饭里总会添加苞米、豌豆之类的粗粮。吃饭时，那些苞米、豌豆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专往那龋洞里跑，痛得我眼泪直往下淌。父亲见状，每顿吃饭时，便为我一颗一颗挑去碗中的苞米、豌豆……有时，那豌豆苞米很不“听话”，时常挑起又滑落，挑起又滑落。如此往复，父亲从没抱怨过，一直很有耐心，直到把碗中的苞米、豌豆挑完为止。

那时候的父亲很年轻，如今父亲渐渐老去。但不管年轻还是年老，对女儿，父亲总有办法。可那晚，满桌子饭菜，父亲一口也没吃，我却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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