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的废墟 □郭文艺

达州晚报 2021-03-12 10:52 大字

祖父去世后,他生前守的老宅上的建筑物基本上拆空,只保存了堂屋三间陈旧的瓦房。

祖父一生利索,走时一身轻装,什么也不带,去后什么也不留,就连院子里东西厢房和灶屋拆下来的数百块清末方砖,也搬去垫了村头的土路。

宅面几经翻整,春来与夏初,婶子们在这些曾经承受老屋的土地上栽满了各样菜苗,一畦畦一行行的,惹来鸟雀往来嬉闹。

我常常会回到这个旧的院落里,走走,坐坐,一待就是老半天。

天空和村庄都静下来时,一个人闭了眼屏住呼吸仔细听,可以听到辣椒茄子扁豆角、韭菜菠菜西红柿等这些个苗苗各自生长的声音。

每当我在院内独处,不知何如,脑海里总能跳出许多年前的画面来:青砖灰瓦的灶屋内,灶膛的火光炽烈明亮,祖母头顶着毛巾,踮着她的小脚,手里端着葫芦瓢,从灶房到堂屋,再从堂屋到灶房,来来回回地忙碌着。地锅里的粥熬得咕嘟咕嘟的响,一个劲地往外冒着雾腾腾的热气。

这样久了,心头竟然升出了一味药方,每每情绪低落时,就想回到老宅子上,听蔬菜长个儿的声音,回忆旧年的片段,如此一番修整后,整个人顿觉释怀。

我性情狭窄,睡时梦乱如刺。有时候一夜闹哄哄的,醒来又忆不起。但有一样梦我是清晰的:出村向北,数百米,有一座园子,占地百亩,四周清水绿草,野花绕园子一周。水是碧绿色,能流动,中有鱼虾见底,也可见水底杂草如珊瑚样摇摆。进入园内,景象更是绝观,瓦舍池塘坐落有致,临塘一排排梨树正吐花蕊,梨树间隙夹杂着些樱桃石榴苹果树,蜜蜂一唱,春色满园。

这并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梦、这样的景象我是现实里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这所园子所属地是潘窑,原市职业学校(现在已经成为废墟)。学校鼎盛时代,承担着全市及周边地区的职业教育,师生达到了近万人。每一个清晨,总能遇见朝气蓬勃的职专学生组成的长队,喊着口号,从当街跑操一路向南,个个脸上染了桃花粉、梨花嫩。

幼年时我家有块土地正对着学校的大门,我常随父母去地里收拾庄稼。盛夏时,父亲在田地里忙活一阵后,会抱着我下到环绕这所学校的河内洗个澡。河水清澈凉爽,父亲总抱着我朝河心最深处走,我胆怯,大叫着不敢看,父亲却笑着用他那簸箕般的大手牢牢地抓着我的身子骨。水面顷刻间能漫到脖子,但绝不会灌进口鼻半点。

后来我长大后,就再也没能这样下过河。有一年秋去海宁盐官镇看八月潮,同去的两邻人叫我走近些感受潮水,我不敢,只远远地站着看。

我怕潮水猛然袭来时,随便也会把我给带到江里。

没有父亲的大手,我其实什么也抓不稳,抓不牢。

一个人在村东散步时,双脚踩下去的地方,是黄土拱起的一个个小“丘陵”,它生硬、倔强地托着一株株从砖头瓦砾间探着头的竹芽。

这里曾经是方圆百公里内最大的竹林,竹林繁茂的时候,林内存有稀奇珍兽数十种,鸟雀多到不计其数。那时节下雪,天寒地冻,清晨随二爷去拾粪,竹林边可拣到冻僵的百灵子、黄莺子。拿回牛棚放火堆旁一烤,这些雀儿微微受些温暖,便能苏醒过来,纷纷朝着窗户口逃窜。每年过端午,母亲买不起现成的粽子给我们吃,就去竹林里捡些宽竹叶回来,亲手给我们包。记忆里我吃到的粽子香味是一个时代的符号,那是一种情怀,一份烙在骨子里的香甜。

90年代初,竹林分到各家各户保管,应是人们贪图小利的心作了怪,不知谁家先起了个头,砍的砍,伐的伐,存活延续了几百年的大竹林在数十日间被夷为了一片平地。

以后多年间,我总能时不时地在村头听上了岁数的人提起此事,中有年长者不住地叹息摇头,悔不该砍伐掉这片翠竹。倘若能留得这片林子至今,该是一处天然的生态园,是为子孙后代留下了多么珍贵的财富呢。

世间万象,物多有形,有形的事物随着年轮的转变,表体总会腐溃消失。有形生无形,隐藏着美好一面的效应必将存于精神之列,永远的保存在智人心中。

关于人类,我始终坚信,只要心中有爱、手中有灯,即便历史不小心失误将一块宝地错变成了黑暗废墟,那么,我们还能将心中的爱、手中的灯,在那片废墟之上,重振旗鼓,力绘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来。

新闻推荐

致富路上药飘香

农户正在晾晒中药材。礼县春天药业公司工人在包装药材。本版组稿/罗艳摄影/冉创昌本报记者海秀芳清洗、切片、分...

礼县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礼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

 
相关推荐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