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宁：冬日暖阳下的茶马古道
□ 何万敏
冶勒自然保护区风光（胡小平 轩视界）
凉山彝族自治州冕宁县自古为“西南形胜”， 西汉时置县，因东边有山形如冠冕，安宁河流经此地，故名冕宁，沿袭至今。这里有红军长征中著名的彝海结盟的红色文化，有以林壑幽深、古木葱笼的灵山寺为代表的宗教文化，有高原五彩池连三海、冶勒自然保护区及雅砻江河谷等自然景观。
雅砻江、安宁河及楠桠河流布境内，河谷田园，高峡平湖，尤为奇峻壮美。作为我国西南地区的多民族聚居地，人们在这里可体验到多姿多彩的民族风情和民俗文化。这里的冬天温暖如春，日渐勃兴的乡村旅游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昔日古道变通途。图为冕宁安宁河谷的风电场（魏建生 轩视界）
蓝天白云下的灵山寺（胡小平 轩视界）
雅砻江边的锦屏山、牦牛山和仙人洞
温暖的冬日，迟迟没有寒冷的迹象，只是早晨和傍晚稍嫌有点凉，身上多加一件毛衣，并不臃肿。离冕宁县城一百公里左右，驱车不到两小时，便到了锦屏，锦屏山上那蜿蜒的小路优美的回旋曲线泛着光亮，给人远方的遐想。冬天来了，喜欢温暖的客人也来到这里。
晨昏之际，这里的风景尤为瑰丽：锦屏山被橘红色的阳光渐渐渲染，并与对面的牦牛山相呼应，形成峡谷，就是著名的雅砻江峡谷中的一段。到了锦屏镇上歇下来后。本地接待我的阿东对我说，冬天来了后，到这里来的客人是日渐多了。“你看前面那对老夫妇，就是从成都到这里来避冬的。”
阿东接着说：这对锦屏镇上的六旬开外的老伴，时常走在村道和田坎上，亲近大自然，听说锦屏山冬季温暖，他们索性跨过雅砻江上山，下榻在“茶马古道”宾馆，他们“不走寻常路”，在这里任由时间的支配，每天泡茶翻书发呆，乐得清闲。“茶马古道”宾馆房价便宜，于是他们干脆定了45天，待春节前才返回成都。耍惯了的老人确实会玩，孝顺的儿子也听凭父母，随心所欲，任凭其对时间的自由支配。
锦屏镇过去叫泸宁营，后者似乎更能看出它历史的刻痕和兵戎的背影，镇不大，主街一条，除了逢集热闹，平常的日子里，新面孔很容易被认出来。游客们让锦屏本地人格外高兴，作为冕宁“后花园”， “宜居锦屏”似乎正呼之欲出。在一个地方不谈旅游似乎就显得落后的今天，是人们对未来发展的一种希冀。
锦屏山下有一仙人洞，山洞旁边立有一块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茶马古道·凉山段冕宁雅砻江古道·仙人洞保护点”的石碑，背面的文物简介由冕宁县文物管理所撰写；茶马古道凉山段——冕宁雅砻江古道，由于线路长、面积广，文物管理部门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将冕宁雅砻江古道的保护分为三段一点进行重点保护：一段南河段，二段锦屏段，三段新兴段，一点，锦屏仙人洞文物保护点。碑文还对经纬度和海拔作了详尽描述。
作为过去茶马古道的冕宁，属于高原地区，牛羊肉、酥油、糌粑、奶类是过去人们的主食。摄入含热量高的脂肪，既是饮食习惯，更是抵御冷酷、强身健体的食物保证。只不过仅仅依靠高能量的肉食不行，还需要蔬菜类的维生素。蔬菜就地不易得，茶叶成为了既能够分解脂肪、降低燥热，又便于运输和储存的不二之选。作为“高级饮品”的酥油茶就这样应运而生了。将酥油和浓茶融为一体的这道可口饮料，很快成为了这里人们的生活习惯。
过去涉藏地区不产茶叶，连房前屋后都鲜见绿色的蔬菜，却盛产马匹；而在内地，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良马难得，供不应求。于是，具有优势互补性质的“茶马互市”就这样满足了双方的需求。这样，涉藏地区和川滇边地出产的骡马、毛皮、药材等，与川滇及内地出产的茶叶、布匹、盐及日用器皿等，在西南边陲的高山深谷间往返，形成了一条繁盛的商贸之路，成为了今天人们所说的“茶马古道”。
泸宁营：茶马古道西南支线
锦屏镇在雅砻江右岸，锦屏山是它倚靠的屏障；高山滑坡日积月累，最后形成了硕大的台地，它缓慢地伸展开，山脚下是绿如彩练的雅砻江。峡谷两侧耸立的大山可以抵御寒冷，东侧的牦牛山和西侧的锦屏山比肩并列，干热的河谷又可以堆积起温暖，冬无严寒就成为最大的气候特点。
有了温暖的眷顾，这里的冬天也有了春天的感觉。也因此之故，当年的茶马古道选择走这里，留下历史悠扬的马铃声——茶马古道，实际上就是一条地道的马帮之路。正如学者任乃强在《康藏史地大纲》中细数“茶马市易”：“蕃人嗜茶如命，一日无茶，社会为之不安。往时以马易之，清代不复市马，而蕃地贫瘠，缺乏商品，乃不得不转运印度、伊朗等处奇珍之物及汉商说嗜者，发之炉城，以兑茶叶。故打箭炉（甘孜州州府康定）虽山陬小市，而山海各货咸集，交易之盛，冠于西陲。”
茶马古道的兴盛衰落实与茶马交易相关，茶马交易或茶马互市，任先生历数其脉络：北宋时川陕与蕃人交易茶马，主于黎州（今雅安市汉源县）；明太祖知茶禁足以控制蕃人，更定茶法，令商人于采茶地买茶，纳钱请引，每引输钱200，茶引不相当，即为私茶，出境与关隘不稽者并论死；满清兴于北方，不假蕃马，遂以川茶与江南所产同征税课。然其限制边引数额，严禁私茶，以制蕃人之意不废也。
任乃强还考证“清顺治时，川茶共10.6127万引，额征课银1.3128万两余，税银4.5942万两余。”到“嘉庆时，川茶边腹共13.9354万引，课银1.74万余两，税银5.87万余两。”直到清末，官营茶马交易制度才终止。历经岁月沧桑近千年，在茶马交易的漫长岁月里，吃苦耐劳的商人在西北、西南连绵的山野中，用自己的双脚踏出了一条崎岖的茶马古道。
茶马古道主要有三条线路：即青藏道（唐蕃古道）、滇藏道和川藏道，在这三条茶马古道中，青藏线兴起于唐朝时期，起步较早；而川藏线在后来的影响最大，最为知名；滇藏线形成的时间最晚。川藏道实在崎岖难行，开拓十分艰难。由雅安至康定运输茶叶，少部分靠骡马驮运，大部分靠称为“背子”的人力搬运。
2010年底，在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后，四川省多地联合对茶马古道四川段作了专题调查，由四川省文物局推荐申报，2013年3月，“茶马古道”列入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跨省区的地址包括四川、云南、贵州三省。茶马古道涉及的四川境内的成都、雅安、凉山、阿坝、甘孜等地，发现了大量保存下来的遗迹。锦屏山的茶马古道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分支，它应该属于茶马古道川藏线中的西南支线这条路径。岁月沧桑，历史的印迹似乎越来越稀落，也越来越珍贵了。
耄耋之年的黄宝昌则回忆道，“锦屏还叫泸宁的时候，马脚店多得很。那时候，群管站就是管马帮的。因为要给骡马供应饲料，所以牲口要上户口。国营的运输队，由有骡马的个体组合而成。”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黄宝昌在这里当过食堂事务长、会计和蚕桑站辅导员，后来他的儿子又在延续着他的事业；新的一代人有新的使命，生命就是这般延续，每一代人有不同的际遇。黄宝昌从不抱怨他那微薄的退休金，认为只有双手才是有力的支撑。这样平静如水的心海，平凡人的生活，是与自然最融洽的方式。
新农村新气象新锦屏
从地图上看得明白，锦屏地处凉山和甘孜交界地带，这里也是通往涉藏地区的通道，且道路不只一条，所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路。后来随着商贸的发展，路慢慢变成了网状交通，四通八达了。
据冕宁县文管所的人介绍，雅砻江古道中冕宁三段路的具体走向为：南河段，从江口渡江到西岸，沿江北上到满江沟的九倒拐，古道最窄处0.7米，一般路面一米左右，有的地方离江面超过百米，走起来惊心动魄，全长5.5公里，宛若一条山间的飘带；锦屏段：路段为东西走向，从锦屏出发过仙人洞到金光村，再到大校场过吃水沟，翻宴彝卡到放马坪，5公里的路程行走在大山褶皱之间；新兴段：从北方的火石堡下山，到雅砻江边的老船码头，长1.6公里，路段陡峭，落差很大，是一条完全由马蹄和赶马人脚步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山路弯弯、曲曲折折。
1994年版《冕宁县志》“交通卷”记载：“三垭古道，唐代是吐蕃与雟州中间通道，元、明、清为连接明正土司辖区（今甘孜州）的马道……自泸沽经冕宁、大桥、苏州坝、燕麦地，越牦牛山至九龙县的三垭，长100公里。”过去，翻山越岭、渡江过河的蜿蜒小道，多因崎岖难行，随着时代变化，很快被新修的大路边缘化，直至废弃不用。特别是沿着雅砻江的公路通行之后，汽车取代了马匹，一切交往与流通都便捷易行了。
因交通带来的便利也增加了当地农民的经济收入。现在 ，在进入锦屏镇的公路边，可见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打造千亩枇杷基地！”大字十分抢眼。面对城乡差别的现实焦虑，如何从传统农业的沉闷中开拓新的增收方式，地方上也是迫不及待，力争把握机遇。
三十多岁的张海波是锦屏人，这些年在外地做建材生意赚了钱，精明能干的他与外面的农业公司合作，联手试种枇杷，结果后，枇杷口感、水分、糖分等，品质俱佳。他们背靠省农科院，有技术支撑，镇政府也支持，聘请州农校讲师培训农民，从栽植、嫁接、修枝、整形、施肥，每项技术都教。公司把农民的土地收储起来，按每亩种植60株的标准，在几百亩土地上进行栽种。前三年没有产果，公司向农民支付每亩400元的补贴，相当于种粮食的补贴，农民去栽种枇杷挣工资，待挂果后按总收入的20%分红，并且以后每年增长5%。
经济林果既是农业增收的路子，又事关乡村旅游，这是农村发展的正路。镇上也有初步规划，几年后将初见成效，就和快递公司联营网上订购，让农民开“农家乐”，枇杷树下养泸宁鸡，用当地的美食吸引人，自驾来耍的应该多多的呢！
马帮故事的澎湃激情，更多流淌在血脉偾张的传奇中。历史远方的声音，似乎传来清脆的铜铃，悠扬地回荡：成群结队的马帮行进在静默的大山与密林中；在河谷山脚燃起的炊烟，还有酥油茶的浓香，是人类为了生存所激发出的无畏勇气和力量。现实的近处，那冬日的暖阳，仍一如既往，生机勃勃，蕴育着明天的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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