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浮漾的水事
翟淑涛
对于水的强烈认知,始于20多年前我所经历的一场旱灾与一场洪灾。随着年龄渐长,累积叠加的人事消磨,并未把潜存的这两段记忆湮没,灾害中展现出的坚韧与奋起的精神不时涌出来,时常拨动着我的心弦。
我的家乡地处丘陵,“有水就有财”乡亲们常挂在嘴边,诉说着水对这方土地的重要,彰显着对于水的渴盼。那时,村子里一堵堵斑驳的土墙上,一幅幅白色水利标语,为那个年月平添了些许的纯粹,同时也刻印于乡邻的心中,并付诸行动。于是,经由乡亲们年复一年建造起的座座水池和塘坝,粼粼清波便漾起丰收的希冀,托起粮仓的重量与饭碗中的成色,也浮动着少年们夏日的欢歌。
正常年月里,那些池塘总是清波荡漾,如粒粒绿玛瑙嵌在村子四周,为村子添了几分柔美气息。一入夏,这些池塘便被成群结队的孩子褪去矜持的外衣,开辟成水上乐园。池塘里的笑声、戏水声此起彼伏,从上午持续到日暮,从初夏一直到深秋才关张。每天都有些玩兴太浓的孩子忘记回家的路,父母的一声声呼唤在暮色里飘荡,最后总得靠几个有力的耳光方能让痴迷的孩子踏上回家的路。岸边休憩的乡亲们抽着烟,谈论着秋后的收成,目光还不时地投向水中跳跃的孩子,淡然而知足。
可是那几处池塘太小了,虽能承载起孩子的笑声,但不足以承担起全村人希望的重荷,更经不起一场大旱的打击。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那场至今还令乡亲们心有余悸的特大干旱,让散落在村子周边的池塘瘦成几汪混浊的浅水,散溢着腥臭的气味。失去家园的小鱼,成长梦想止息于干旱,夭折在干裂淤泥之上,被灼热的阳光风干成一具具“木乃伊”。几只幸存的青蛙躲在浅水的背阴处打盹,似乎和站在岸边的我们一样做着嬉戏于碧波之中的美梦。焦渴的庄稼在干热的风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呼号,束手无策的乡亲们,唯用长吁短叹应答着风中的期盼与呼唤。当时,我看到父母的脸也如这片干枯的土地般被抽离了水分,漠然而枯寂。
一场特大干旱后,乡亲们更笃定了大兴水利的信念和决心——— 建设一座抵御旱灾能力更强的水库。秋收甫一结束,不用动员,全村的乡亲们便集结起来,靠着手刨肩挑、车推人拉,穿过秋风,迎向朔风,走过雨雪,终于在杏花落、梨花开时,一座水库屹立于村东南,并配套建了一条贯穿村庄的石渠,让村西北上百亩土地实现了自流灌溉。当年夏天一场接一场的“豪雨”,把水库灌得满满当当。秋种时,当水库闸门开启,清澈的水流顺着渠道欢歌前行,流进乡亲们的心田,流成翌年一片片金黄的麦浪。自我记事起直至走出村庄,乡亲们治水的步子几乎从未停歇过,寒来暑往,一滴滴汗水汇成了一条隐秘于岁月深处的河流,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成长。
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同样是夏天,我所工作的乡镇一场特大暴雨不期而至。从上游倾泻而至的洪水裹挟着树木等杂物如一条咆哮的巨龙迅速占领了河道,几处单薄的河堤哪能经得起如此粗暴有力的冲撞,失去约束的洪水更加肆无忌惮,冲进农田、冲进村庄,极度张扬着它的强大破坏力。被快速转移至高处村民,看着疯狂的洪水和被冲毁的家园,瑟瑟于暴雨中,眼晴里布满了恐怖与混浊。那情景深深刺痛了我的视线,多么希望那些失神的双眸尽快恢复宁静和明亮。
雨霁。又一场洪流涌至沿河两岸。在党委、政府组织发动下,全镇党员上万名干部和群众沿河一字摆开,在骄阳似火的七月,用汗水接续起村民被洪水无情斩断的希望。历经洪水洗礼的人,愈加懂得守望相助的道理,深知他人之苦。他们如同打理自己的土地一样用心,像缝补衣服一样细心,把安全和希望筑进堤坝。随着一条更为坚固和宽阔堤坝蜿蜒于河边,那一双双惊恐无助的眼晴,重归宁静、重泛光彩。一直在现场的我,充分感知了这条洪流的强大塑造力,它不仅修复起安全的堤坝,更在人的心灵上筑起坚韧和奋起的堤坝。
如今,家乡莒县1852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正用效率和速度书写着水利的嬗变,一张张安全、生态的民生水网编织着乡亲们的幸福生活。老家的一堵堵土墙上众多的白色标语已消失于发展进程,一幅幅“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各色标语被醒目地书写在坚固水泥墙面上,散发着精神的光芒。不再为水所困的父老乡亲们,何曾忘却坚韧与奋起的治水精神,共同拿起画笔徐徐铺展着一幅幅绿水青山的画卷,这画卷里有他们汗水落地的声息,更有他们舒心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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