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麟:在周风古韵里掘出清流 白麟诗歌读后有感
三秦大地是一块风水宝地,王朝如潮涨潮落过后,文学艺术留了下来。一代又一代诗人、艺术家用生花妙笔书写着这片大地的丰饶与人物,诗人白麟是他们中的一员。白麟的诗是三秦文学大河中的一支涓涓清流,上承《诗经》“风”之清音,“雅”之古韵,“颂”之庄丽;中接唐诗绚丽宏阔之意境;下启当代,于喧哗芜杂之中掘出清流,为漂泊匆忙的现代人盛上一曲曲山水田园清歌。形象的比拟、丰富的联想、“思接千载,意驰八荒”,带着读者从纷繁喧嚣的现实生活中跳脱出来,审视自我,回望故乡,谛听心音。
白麟是20世纪八十年代走进诗坛的,众所周知,八十年代是一个理想高扬的年代,是一个诗人被当作明星追捧的年代。众声喧哗之后,很多写诗的人改弦易辙,沉寂下来,白麟却像一粒永远也烧不完的麟,不时爆出灼人的火花。《白麟的诗》,有对人间世相的“浮世绘”,有回望故土的“望故乡”,有云游西部边塞的“踏歌行”,有诠释《诗经》的“风雅颂”。每一辑在诗歌意象的选择上各有侧重,但贯穿《白麟的诗》的气韵是一致的,那就是对爱情、亲情的坚守,对三秦故土的热爱,对古典文化的自觉继承。白麟的诗中没有居高临下的俯瞰和悲天悯人的哀叹。白麟只呈现美,美到让你不由得深呼吸。饱满的意象与丰饶的意境使白麟的诗在悦读之外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
其中“浮世绘”最具烟火气息。《人到中年》于庸常的生活中发现美,提炼美,定格美。诗意的《火种》如麟燃烧,闪烁着明艳的光芒,让人放慢脚步去品味,去顿悟,去珍惜。这“火种”既是心灯,也是乡愁。白麟人到中年依然没学会世故,精致的文字里包裹着一颗柔软的心,他见不得辛酸、受难、误解、虐行……“见不得绝望的哭泣/哪怕一些模糊的悲剧/也会迎风流泪……”《日常》这组诗把琐碎的日常生活打磨出亮光与诗意,诗人由一只迷路的麻雀联想到世事如棋,白云苍狗,不可捉摸,生发出淡淡的忧伤。《菊花》是“浮世绘”中写得最凝练最节制的一首诗,“第一次给你献花/没想到是在灵堂/青春的笑靥/被一圈盛装的菊花/镶上白边……”诗人从白描入手,一下子撕开生活残忍的一面,欲语泪先流,留给读者无尽的想象空间。《饮茶》于慢节奏里顿悟,寓哲思于意象之中。白麟不仅是美的发现者,也是劳动人民的同行者。《捡垃圾的》本是最无诗意的形象,但白麟却以白描手法对一个捡垃圾的老妇进行刻画,由她想到母亲、环卫工人,对这些劳动者生发出由衷的礼赞。
“望故乡”是诗人为故乡吟唱的挽歌。这些诗继承了唐代山水田园诗的神韵,在描摹自然中透着恬适与通达,饱含着诗人对故乡山水田园的由衷赞叹。故乡太白是诗人采掘诗意与灵感的源泉,白麟在很多诗篇中满怀深情地礼赞故乡的山水草木和故人。组诗《故乡是太白》为故乡画像,这里的太白既是地理意义上的太白,也是安放诗人灵魂的故土。《地域书》打通时空界限,将故乡的历史遗迹放在现代语境下审视,思绪飞扬,与古人神会,与历史重逢,思绪在现实与历史之间不断转换,由化石而草木,从具象到抽象,在意象的转换中完成对历史的审视,诗人击穿时光的壁垒与现实的雾障,将淹没于化石下的生命一一打捞出来,还其生动形象,诗人读懂了先祖抽身而去后留下的暗语与隐痛。白麟将中国古典诗词的传统在现代诗中得以接续和传承,读“望故乡”,你会不由得想起陶渊明的田园诗,王维的山水禅意诗。
白麟生活在三秦大地,他的诗歌地图延伸到西部边塞,“踏歌行”具有唐代边塞诗的大气苍茫与高远境界。诗人游历漠北草原,感知少数民族历史物事的同时,对人类的生存方式与所谓的文明进程进行着反思。《在温州说文解字》是一组神思飞扬意趣横生的诗,诗人拨开历史的深潭幽谷,由一粒粒象形汉字衍生出一个个故事。《青海青》《甘孜一瞥》《海西,海西》《游子吟》等组诗以简洁的意象写尽西部的苍凉与广袤,坚硬与深刻。白麟的行吟诗有着金属的质感,语言如神钉如箭簇如西部的风,笔直坚硬,直击心扉,不仅他描述的物事扑面而来,而且时光隧道中的回声也扑面而来。这是联想的力量、诗歌的力量,更是语言的力量。
“风雅颂”既是诗人对《诗经》的现代性诠释,也是诗人对《诗经》的再创造。品读《诗经》,三千年前的风依然吹动三千年后的心旌,三千年前的周风古韵经过白麟诠释,焕发出新的光彩。在白麟笔下,“风”是一处处带着草木清香的山野,“风”也是一曲曲流淌在心底的山泉,“风”还是一个个未经训化的女子,诗人“在豳风里扬谷/在王风里撒野/在邶风里无邪……在郑风里纵情/在卫风里长醉不醒”,白麟为《诗经》中的“风”赋形、会意,使骨感的历史遗风附丽了丰满的血肉与灼人的姿色。在白麟看来,《诗经》的经典意义体现在,“在这些史诗里瞭见一个民族的来路/聆听见贤思齐及草木的告诫/以及德配天地的夙愿……”白麟找到了打开《诗经》大门的密钥,他用现代诗还原了古人的情思,演绎了古人的情事,抒写了自己的情怀。在白麟的笔下,《诗经》里的人间是美好的,爱情是可以期待的。白麟的诗重视意象美的组合与意境美的营造。读“风雅颂”如品香茗,余香索怀;如赏美景,移步换景之间,读者已被诗人带回三千年前,那时的生活是慢的,爱情是真的,相思是持久的,山野是干净的……
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说:诗歌是天堂,但他永远在语言的疆域里流浪。在众多文学体裁中,缪斯女神独爱诗歌。诗歌是天空的星辰,是花中的奇葩,是王冠上的明珠,是冰雪下的火种,是暗夜里的星光……基于对诗歌神圣使命的尊崇与审美意蕴的期待,我对诗歌怀着一种苛责的企求。所欣,白麟的大多数诗有奇崛之句,有超拔意象,有飞扬意境。
诗以捕捉意象为第一要务,由意象而意境,是诗歌创作的第一个飞跃,白麟的诗歌意象大多源于日常生活所见,季节变化、草木荣枯、山寒水瘦、云雨星辰……一切皆可入诗。如何让这些司空见惯的意象生发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考量着诗人的想象力、颖悟力与穿透力。意象既要入乎其内,写得自然,又要出乎其外,跳脱得顺里成章又出人意料。从意境的营造到金句的提炼是诗歌创作中的又一个飞跃,很多人写了一辈子却没有一句让别人记住的金句。白麟的诗中,金句比比皆是,“这些年,蒙尘的不仅是市井/大家奔走相告一生何其短促/却怎么也看不见前程”“在诗人眼里/一粒沙就是天涯”这些诗句于轻灵中饱含着忧思,飞扬中蕴藏着力量,如海滩上闪烁的珠光。
诗人的目光,一是仰望星辰,谛听来自宇宙的声音;一是俯察大地,感知生命的律动,体察大地的苦情。白麟的现实身份是记者,记者的天职是揭示真相。白麟的一些诗把职业与天赋很好地揉合在一起,继承了诗圣杜甫“三吏”“三别”的写实精神,刺穿繁华与虚饰,抵达生命的本真。《游走城市》《边缘地带》是诗歌版的纪录片,写民工,写塑料大棚,写打铁铺子,写河滩的菜地……实际上是写底层生活的众生相,这些诗中涌动着诗人对劳动者的礼赞与深情。刺扎得太深,人就会久而不痛,只有诗人时时感受到痛,并像《皇帝的新装》中的那个孩子,要把真相说出来。“乡土/被楼林立交高速产业园/这些贴着现代标签的刀俎/一再打压切割……”《沉默》这首诗有不甘沉默却不得不沉默的憋屈,有不想平庸却不得不迎合大众的无奈。
白麟是海子诗歌精神的继承者,海子面朝大海,心怀慈悲行走人间的精神在白麟的诗中得以体现,“这一刻,我化入明媚的熔炉/分蘖十万个海子/投身已开始起潮的春海/替他们照看/在尘世获得幸福的人们”。
在农耕文化被城镇化进程破坏之后,在故乡只能从梦中回望之时,在人类不断遭遇天灾人祸的袭击之际,诗人还应该做些什么?这是我读了《白麟的诗》以后想到的一个问题。古人说,诗言志。昆德拉说,诗歌的使命不是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意思来迷住我们,而是使生存的某一瞬间成为永恒,并且值得成为难以承受的思念之痛。从这个意义上审视,《白麟的诗》整体上轻灵有余,凝重不足。一些诗开掘过度,留白不足,意象过分饱满,读者反而没有了想象空间。
当然,这不损白麟诗歌的美学意蕴,这只是一个读者对诗人白麟的更高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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