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消失的和被记住的
□王朝霞
2019年10月2日,青海省河南蒙古自治县的街头,出现了几个问路的异乡人。彼时,正午的烈日当空,阳光明亮得让人眩晕。这几个人出现在空荡寂静的街头时,显得有几分突兀:
“您好,麻烦问下代富桑草原怎么走?”
“打扰一下,您知道洮河源头在哪里吗?”
“您好,去代富桑草原走哪个方向更近?”
这几个人分别是:甘南诗人完玛央金、扎西才让,小说家卓格次力、作家王小忠。哦,还有我。我们一行5人,计划利用国庆长假,去寻找洮河源头,然后沿着洮河一直走,直到看它汇入黄河。然后再用不同的文体和各自体验,把洮河岸上的故事给完整呈现出来。可是,我们只知道洮河的源头在青海河南那个叫代富桑的草原上,却不知道代富桑草原到底在哪里。
深秋的天空,蓝得透明,透明到一览无余。大片大片的云朵梦幻一样堆在头顶,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按住高海拔带来的剧烈心跳,我们边走边问,一路找寻着去代富桑草原最近的路。
那一次,我们沿着洮河的流向,从碌曲到卓尼,再经岷县辗转至临洮,最后到达永靖,目送洮河涌入母亲河的怀抱。沿途的所见所闻和细碎感受,被我记了密密麻麻一大本。
后来,完玛央金出版了散文集《洮河岸上》,王小忠写了《洮河源笔记》。我的书稿写到一半时,因工作过于忙碌而不得不暂时搁浅。
我一直在想,文学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直到今年国庆假期又翻出那本找寻洮河源头的日记时,我终于有了让自己满意的答案:记录和重现。是的,我们所历经的每一个日子,无论其好坏,都将会成为过去式且永远无法重返。这个时候,文学便有了使命和意义,它会替我们记住这快如闪电稍纵即逝的光阴,替我们记住宇宙万物触碰灵魂时所发出的每一声巨响。从这个意义上说,时间赋予生命意义,而文学会让时间重现、让生命重回饱满。
这些年,我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这个习惯,可以让我随时重温旧时光,替我记住一些人和事,随时检视自身不足而保持灵魂的警醒。人的记忆力太不靠谱了,它会借助岁月的力量为我们强行抹去一些活过的痕迹。而文字,恰恰弥补了这个遗憾和不足。我想,从少年时代起就爱上文字和记录,一直到现在也没能放弃,大抵就是缘于它的这份独特魅力吧?人这一生,爱过的人,会离开会走散;爱过的事,会遗忘会消失;即使爱过的一株植物,也迟早会枯萎成泥。而文字,它始终会忠诚地替我们记录、让时间重现。
想起10年前,我还在报社做记者的时候,当时的副总编张巾英老师因工作调整要离开报社。接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县上采访。张巾英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她有一些书想要留给我,问我在哪里。我是个特别不擅长告别的人,总是天真地希望我喜欢的、敬重的人能一直留在身边不离开,哪怕我们之间没有频繁的交集往来。晚上回宾馆后,又给同事打电话确认,然后躲在被窝里无法控制地一直一直流泪,对将要面临的告别无能为力到无助……在我还是一个基层作者的时候,张巾英老师就多次在《甘南报》编发我的小拙作。后来考进报社,作为领导的她、亦师亦友的她,仍然不停地鼓励我、鞭策我,宽厚包容得像是邻家姐姐。从她身上,我真的汲取了很多温暖的、向上的、明亮的东西。每次在文字里迷茫的时候,她总能给予我适时的提醒和引导,让我相信世间的美好一直都在。她走的时候,我装做若无其事地躲在办公室里,没去告别。但是,我写了一篇很长的日记,记录了当时的心情和感受。如今,10年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10岁,也都淡忘了很多事。但这篇日记,却能瞬间让我重温当年的美好、重新触摸到自己那颗敏感脆弱的心,让自己与自己重逢于时光深处——记住一个人或一件事,还能有什么比文字更靠得住呢?
曾经有外地博友在我博客里留言:游历过你文字里的甘南后,真的想来看看,甘南真的那么好吗?其实对于甘南,我也只是一个以亲历者的身份做记录的人。每次写到她,我不会夸大其词,也不刻意用华丽的辞藻去装扮她。博友们感受到的,应该就是文字带来的魅力,是我随兴而至的文字,为他们营造了一份对甘南的神往。这,只能是文字的功劳。
也有人问过我:这么多年,你始终一边是新闻一边是文学,不烦吗?我认真地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没有为文字厌倦过。恰恰相反,只有躲在文字的屋檐下,我才会感到从容,才会有足够的安全感和踏实感。纵然文字不能替我遮风挡雨,但必要时,它可披荆斩棘、为我除去人生途中的一些障碍与恐惧。毕竟,我们寄身的这个小小尘世间,有丑恶的人性需要记录,更有很多美好的人和事,值得我们去记录、去呈现。
想想看,那些随着时间消失了的东西,即使曾经惊心动魄过,也终会黯淡无光。而那些被我们以文字的方式终生铭记的,才是陪伴过、滋润过、激励过我们生命最有力的痕迹。
也唯有它们,才能证明我们曾经的天真与无畏,热爱与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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