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会帮会 名目繁多 合法非法 良莠不齐(七)
朱老汉摆龙门阵朱全森,年已耄耋,几经沉浮,淡看风云。性情豪爽,心直口快,人称“犟拐拐”。从事30余年达州地方志的编撰,著有《那年那月》《烟云苍茫》《为生命留言》。“达州多少事,都记脑海中”,白云苍狗,世事如棋,居诸迭运照凡尘,莫让往事随人去,所以,今日“倚老卖老”,听我朱老汉为诸君摆摆达州往昔那些事。
还有个同事杜忠朴给我摆过他父亲办生的龙门阵。达县梓橦场,今通川区梓桐乡①杜家坝杜晓峰,袍哥也是“嗨通了天的”。相邻巴中(今平昌县)、宣汉县各场都有他的兄弟伙。我在梓桐乡工作过一段时间,说杜晓峰“坏”的人不少,至于坏到什么程度,人们说不出个甲乙丙丁;说他“好”的人也有,至于“好”在哪些方面,村民也指不出子丑寅卯。有年,杜晓峰寿届花甲,发出很多请帖恭请各场兄弟伙来庆贺,也想发个小财。届时,他在梓橦场准备了60桌酒席敬候各界光临。生日那天上午10点钟已过,街上半数店门紧闭,稀稀拉拉几个人在街道上走动,神情似乎不太正常,有的人甚至心事重重。原来头天下午,巴河匪首周老七带了一伙不三不四的人先来给杜大哥拜寿。晚饭之后在梓橦庙设赌场,押红宝、摇单双搞得沸沸扬扬。第二天上午,有的人在旅栈“扯条子”②,想入非非;有的人在黑烟馆吞云吐雾过瘾。这些情况场上居民当然知道,一时风传四邻。生日上午,巴中县地方区长、泥龙场富绅张某某带着几个保安队士兵来赴宴,听说场上有“棒老二”头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敢贸然前来贺生坐席,便在巴中所辖的桐合场暂时停留。宣汉县马渡关地头蛇雷雨苍带着一班常备壮丁,持有长短枪支,也来凑热闹,听说情况复杂,怕惹起祸事,也只好屯在宣汉地盘上观动静。本地来贺生的亲友都怕兵匪动刀动枪,为害自身,胆大的走进街道便钻进亲朋、熟人店内闭门不出听下文;胆小的在场周边观望,看如何幺台。
有鉴于此,杜晓峰马上派他旗下红旗管事,去各方“打拜上”“拿言语”“办交涉”,疏通关系;通事幺大在场上广泛张罗,叫亲友出来坐席。各方仰仗“杜大爷”的面子,把酒碰杯,恭祝杜大哥长命百岁,洪福齐天!其实大多数人却是提心吊胆,尤其张区长、雷大爷等人口头上“你老哥、我老弟……”都是“癞格包喫豇豆——悬吊吊的”。酒足饭饱之后各散五方。
以上说明,旧社会党政兵匪沆瀣一气,有的甚至亦匪亦兵,有的军官、政要还给匪徒提供枪支,本人坐地分赃。
民国后期,红帮组织体系也有所演变。如达县首场——石桥河(镇)仁、义、礼、智、信五个堂口的舵把子会商议定组建一个总堂口“大同社”,由易子棕任社长,并开设“明正茶园”做联络议事场所。其后,大同社迁场内文昌宫,凡分支机构处理不了的事务,就提交大同社处理。1943年,渠县红帮大爷雍熙文在县城南街成立“崇伦总社”,合仁、义、礼、智、信五社一体,以此为核心组成“南派”,与国民党、县政府争夺权利。1946年,达县“仁”字号舵把子曾辑五,“义”字号舵把子龙养泉把达县五个堂口联合起来,成立“达县联谊社”,曾辑五任社长,龙养泉等四人任副社长,以远东酒楼为联络处。
这样一来,红帮就形成地方势力,有时能左右政局。众所周知,1947年,国民政府公布《中华民国宪法》,推行所谓“宪政”,召开国民代表大会,选举国家总统。规定各县选国大代表一人,任期六年。当年9月,达县成立选举委员会和选举事务所,县长任主任委员,配备一些工作人员办理具体事务,工作经费由中央直接拨给。达县国大代表的候选人有四个:由国民党四川省党部提名曾任过兵役机关万县师管区少将司令的李彦生,此人军人出身,依靠“在乡军官会”人员和胞弟副参议长李××的势力作后盾;周梦熊学者出身、重庆人身保险公司经理,依靠社会上层人士和实业界人士支持;高万海虽曾任过陆军团长,自觉权钱的实力不足,自动弃选。另一个是李汝衡。这李彦生有党、政撑腰,元气十
足,与李汝衡、周梦熊争衡。这三个人各有一套为其奔走呼吁的助选班子,在城乡贴红红绿绿的标语,散发五颜六色的传单,抬画像游街宣传业绩和政治主张……花样百出。其间“袍哥人家”李汝衡依靠各公口、堂口、码头的兄弟伙大肆活动,并实施“油大政策”,结果得票居冠,当选为国大代表。另一派地方势力李××不服,向地方法院控告选举委员会主任委员、县长陈伯良选举作弊。法院开庭审理,审不出所以然,众怒难犯,宣布李汝衡当选有效。其后,省选举委员会以国民党名额,指定李彥生为国大代表。
关于红帮的龙门阵,朱老汉拉拉扯扯摆了这些,也该有个小结了,只好拾人唾余之见,对红帮的作为、社会影响作个粗俗简短的概括:
一、红帮初名“洪门”,据说是“天地会”的对内名称。其成员多是劳动群众,订有“洪门帮规”。
二、洪门以“反清复明”为宗旨。有学者认为“反清复明”是鼓动口号,是掩人耳目的号召,因为它的力量确实反不垮清政权,“复明”对它也没有好处,“成王败寇”才是亘古常理。
三、红门什么时间又叫“红帮”,我没找到确切记载,据说是清朝道光年间,与“青帮”相对而立。
四、四川红帮极盛,传说是受《三国演义》的影响。汉末,刘备、关羽、张飞“桃园结义”,患难相顾,同生共死,这种江湖义气在川人心目中根深蒂固,所以四川人把红帮叫“袍哥”“汉留(流)”;川人书信交往多写“袍泽之谊”。
五、袍哥字号众多,成员复杂,良莠不齐是事实。有的官方文献、文史资料、个人著述把红帮堂口、成员说得全是“脑壳上生疮、脚板心流脓——坏透了”;一些堂口的首领、头目全是青面獠牙的吃人魔王,所有办事的都是“一厢豆腐滚下岩——莫有一个好的”,这也不够公正。若果真这样坏,这样污浊,它在社会上还能存在?据现存史志记载,1949年达州境内共有红帮成员10多万人,达县就有3.7万余人。如果这些人全是坏人,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社会!1944年版《达县志》192页载:说前面的那个曾辑五,1946年6月11日,他在达县参议会第三次大会上作工作报告说:“老百姓负担太重,穿不起衣,吃不起饭,通货膨胀,政治普遍污浊……”一个政权机关的长官敢这样说,也可以说是揭露社会弊端,为老百姓鼓呼……
前面说的那个王国华,当然很坏,该杀。可是1988年版《石桥镇志·人物篇》(打印本)150页却说他:“在家乡时有济贫坑富之举……曾整修石桥街道……解决街上居民饮水困难……在街上施舍稀饭,济饥民……”“兔子不吃窝边草,老鹰不打窝下食”,他也曾斩杀过土匪,维护地方治安。他最大的罪恶是纵容旗下的人大肆作恶,黑势力太大,所以杀他的罪名是“蔽匪殃民”。
还有,袍哥大爷张久如,不杀人放火,不抢劫作案,更不仗势作恶,只讲江湖义气,结交三教九流,红道黑道说话算数,地方百姓、过住商旅偶尔被人搜身或财物被劫,不宜声张,悄悄给他报告后,不出半月,有人送还原物。说明江湖义气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潜势力。
另有资料说袍哥堂口还能明断是非,我也举一个实例。国家级文明村——通川区北外镇张全村原先有座古庙白云寺,是民国年间团练保甲的办公处,住持和尚僧仁山是“仁凤社”坐堂大爷,生活优裕算得全山之冠。旧时,本地一些民事纠纷多到白云寺“说理”“喝茶”。有两件口角纠纷和一件田地边界纠纷到白云寺评断,当事双方陈明事情和诉求之后,并无重大分歧,也无财产损失和人身伤害。这僧仁山则说“莫扯了,我给你们捡摊子,茶钱不要,中午的生活费算我的,张以全(保丁)去洗肉煮饭,朱学元(佃户)去推磨磨面……”如此这般,其后,地方一般民事纠纷多自行解决,“不去麻烦僧大爷”。
红帮成员复杂,良莠不一是事实,但其基本群众是劳动人民,我们不该横起竹竿乱舞,打击面过宽。
有人也许会说朱老汉在给封建势力、地主恶霸、强盗棒老二招魂。他要这样说,朱老汉也把他“奈不何”!不过,朱老汉也可武断地说:自从盘古开天地来,哪个会党、组织的人敢站出来“拍膛子”,说其中成千上万的人全是正人君子,全是行的“尧舜之道”。“一颗老鼠屎污浊一锅汤”也是事实。
1950年人民政府明令红帮停止活动,取缔其组织。
注:①梓橦庙场东北200米之地原有平昌县辖的桐合场。1950年桐合场划归达县辖,故名梓桐乡。
②扯条子:江湖黑话“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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