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幻鸣(二)

川江都市报 2020-12-16 00:31 大字

◎邹廷清

石上泉一拐一拐地走进灶房,伸手抚着在灶台上等吃的猫儿说:“还是你要乖些,知道在家陪我,叫你晚上跟我睡在床上你不干,偏要睡在灶肚里,火还没熄完你也不知道,看你这身毛被烧焦成了什么样,难看死了!”等猫儿半眯着眼亲昵地“喵”一声后,才满意地打开碗柜,拿出干鱼粉给猫儿拌饭。鱼粉是从镇上买回来的死鱼焙干碾成的,因为死鱼便宜,一次买上好几斤,够猫儿吃上半年了。

不管好看与否,石上泉每晚都要看电视直到半夜才上床睡觉,而且还要大声对电视里的人物发表自己的看法与建议。现在,他烤着火,拿着遥控器不停地翻台。锅盖子天线接收的大多是卫视台,这时间段没有他喜欢的节目。

石上泉一边漫不经心地翻台,一边哼唱着东拉西扯的歌,时不时还穿插几句跑腔跑调的川剧。他翻到了一个台的选秀节目,正在展示泳装。看着屏幕里那一排漂亮女子,没忍住就“嘿嘿嘿”地笑起来:“这世道的变化,还真是翻天覆地啊!”突然,他想起另一桩事来,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于是关了电视,闩好门、熄了灯,进了睡房。

上床前,石上泉对挂在床头墙壁上老伴的遗像说:“你倒好,丢下我把这幢空楼房一守就快二十年了,猫儿狗儿的也不和我说人话,实在想听人话了,还得去别人家,你整天就知道笑眯眯的……”上床拉灭灯,盖好被子又接着说,“话又说回来,你活着时也没享过几天清福,整天屋里屋外的从早忙到晚,你说我刚才说的话还是人话么?我现在可享清福了,这些年,娃儿们在外打工也挣了些钱,时不时寄些回来,也算是有点出息的人了。过年回来都要给我买新衣服,柜子里没上过身的还有好几套呢……他们怕我劈柴烧火做饭辛苦,买回来好多家用电器,还老在电话里劝我把果树水田送给别人去管理……唉,你说我能吃能睡的一个大活人,要是什么也不干,还有什么意思呢?再说了,整个石堡寨剩下的老弱病残,加起来就二十七号人了,自家的果树水田都管理不过来,那么多当家地都丢了荒,我会放心送给谁啊?祖祖辈辈都靠山吃山,这山就是我们的根哟,你见过再大的树离了根有能活的么?你说我能当败家子任果树水田荒废么?趁哑巴还能帮我,能做一年是一年,哑巴也有额外的收入,我每年还能剩余几千块钱。今年可能要大旱了,水田干得全是几寸宽的裂口,连吃的水都要接不上气了,就是抠天也抠不出水来播稻种呀!即使真有什么事儿,我贮存的粮食就是儿孙们全部回来,也够吃上两年的。娃儿们寄回来的钱,我都给他们存着,老大知道密码。叶子再怎么飘,总得落地寻根是不是?他们在外面也不容易,一个电话说要加班,就连年也回来过不成了。对了,老大说清明一定要回来给祖辈和你上坟,可这眼看就要清明了,还没个准信,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的管呀,跟没娘藤似的……”连石上泉自己也感觉到,说话的声音梦呓般的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最后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屋外灰儿一反常态的狂吠,把石上泉从一个亲切得让整个身心都要融化的梦境中惊醒,他舍不得睁开眼睛,想要把那个没做完的梦重温一遍,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那个梦就像是根本没做过一样。他拿自己毫无办法,在心里骂了几句灰儿,把眼睛睁开,立即就被满屋子如血般的红色骇了一大跳,疑心是自己的眼睛出大问题了,用力眨了几下,仍然是满屋子的红色。屏息定神下来,才发现窗框外的那方天空,也是红色的,并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以为是坡下星螺塘边的永乐家起火了,急忙穿上衣服、拿起拐杖开门出去,对面涩梨山上冲天而起的火光,立即揉软了他的腿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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