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急了男网友的杨笠 到底错哪了?

澎湃新闻 2020-09-19 16:52 大字

原创 度公子 一日一度“为什么有些男人明明那么普通,却可以那么自信?”

一语中的两句话,把杨笠直接送上了热搜。

储殷教授吐槽她是“公主病”,她却回击只想当“老富婆”。随后储殷又发博暗讽:被逼急的男性,岂止储殷一个。

杨笠,带着女性视角的段子,成为今夏最出圈的脱口秀演员之一。

但又像罗永浩评价的:杨笠的天赋和敏锐,足以让她当这匹极具争议的黑马。

那她错了吗?

当然没有。

1

杨笠身上最鲜明的标签:女性主义。

很多人问,为什么脱口秀女演员这么少,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了。

但她曾被羞辱的演出经历,或许可以解释这一点。

2018年,杨笠在一个线下开放麦演出,刚讲完一个段子,角落里瞬时响起一句刺耳的点评:

“好骚啊!”声音很大,足以让全场都听见。大家都在静默地观望着杨笠,短暂沉默的众人里有冷漠、有幸灾乐祸,也有同情。

包括角落里两个身穿名牌马甲的羞辱者,他们手里拿着酒瓶子,轻佻地打量着杨笠,没有任何羞愧之意。

当下那一秒,杨笠感到毁灭般的屈辱,她想大叫、骂脏话、冲过去吵架,但是出于职业素养,她全都忍住了,还现场造梗回怼了俩人。

“下面我要讲一个猥琐的人,就像刚才这两位观众。”

底下笑声一片,场子又热起来了,可一个疙瘩结在了杨笠心里。

直到下台,那句“好骚啊”,还在耳边回荡。

那天她喝了很多酒,多到回家路上,看到身边往来的车流都有些恍惚,仿佛感觉不到任何危险。

在杨笠最拼命的那段日子,这句话狠狠地否定了她的一切。一个女性,站在台上说脱口秀,哪怕再幽默,观众最先看到的仍然不是她的能力,而是性。

录节目时,连导演无形中也在要求女演员们刻意迎合这些需要。

要时刻优雅,决不能在台上说屎尿屁,决不能姿态松垮,决不能尺度过大。

否则她会不断收到提醒:杨笠,注意女演员形象。某一期中,杨笠讲了复仇者联盟中黑寡妇的段子。

超级英雄们各怀绝技,而唯独黑寡妇的技能是“不会老”。

“她是怎么拯救世界?是让他们活活熬死吗?”

金句一出,三位领笑员席唰得全部拍灯了。

全世界最强悍的女英雄之一都逃不过被普通男性审视的命运,何况杨笠呢?但是仍然很庆幸,她能站出来告诉大家:不做被审视的弱者。

很多人说杨笠挑起争议,对于解决问题毫无意义。

说白了,靠一两场脱口秀来推动社会进步,属实太难为这个行业了。

但解决问题的前提,永远是先正视问题,多谢杨笠撕开了真相。

2

杨笠的段子讽刺而接地气,这也源自她割裂的成长经历。

大学前,一直生长在河北农村,干农活、养猪,过着普通农村女孩的生活。

直到考入北京服装设计学院,进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同学养的宠物叫荷兰猪,卖点是可爱。

而杨笠养的“河南猪”,只有一个用途:好吃。舍友年轻轻周游过世界,而杨笠最远的旅行也只是出省。

小镇青年杨笠,在北京这个巨大的城市,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文青,说好了为艺术不向现实低头。

一毕业,曾经的豪言壮语都成了中二病见证,谁也不再提起。

杨笠也做了设计师,她的审美小众,很难被认同,经常让甲方虐得体无完肤,改到情绪崩溃。

久而久之也对设计产生了心理抵触。“我很痛苦。如果我完不成人家的要求,我就内疚,毕竟拿这份钱;而我完成了,我又觉得我做的东西傻,毫无认同感,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是我做的。

最严重时,她出现抑郁倾向,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无缘无故地哭,索性辞掉了工作,整天在家里画画。

那时的杨笠妄自菲薄到极点,“我能力不行,心理素质不行,甚至不知道能不能靠脑力工作赚钱。”

这样下去在北京很快弹尽粮绝,杨笠只好找了份体力工作,去做检票员。

工作很机械,只需要检票,把客人领到座位上。她还干得挺好,当上了小组长,手下有十几个人。

有时候剧场观众迟到了,按照规定只有特定的时间段才能进场,客人便会跟检票员吵架。

这时候一般由杨笠出面解决。她一面抵着剧场门,一面对客人说:“现在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你再这样的话,我会请保安来。”

这份工作让她短暂找到了价值感。

后来她还尝试做了几个月前台,每天忙忙碌碌,看似很充实,但下班回想起来,这一天好像什么也没干,这样的快乐依然很虚无。

直到她站到了开放麦现场,对着台底下观众一通宣泄时,杨笠醍醐灌顶。

“哦,原来我的天赋在这里,这才是我该做的那件事儿。”3

杨笠一面当前台,一面零散地去开放麦演出。尽管没有钱拿,她还是义无反顾。

有家小俱乐部邀请杨笠当编剧,她毫不犹豫辞掉了前台工作,全职扎进了脱口秀行业。

虽然当上了编剧,但依靠脱口秀赚钱依然很不现实。

那时候她又回到了几乎没有收入的状态,因为每天能专心创作,杨笠兴致勃勃。

幸好父母一路支持,帮她交着房租,让杨笠维持着燃烧梦想的激情。

也是这时候杨笠和杨蒙恩在线下演出中一见如故。俩人蹦迪完,约着一块嗦粉。粉都吃完了,话题还没结束,干脆再一口一口喝汤,聊到深夜。

杨蒙恩的处境比杨笠稍好,他会衡量工资标准之后再去工作。

而杨笠几乎仅凭着喜好在演出,像一个热血少年,为喜好的事业赴汤蹈火。

但他们都深知一个悲观的现实,做脱口秀根本不赚钱。慢慢地杨笠开始能接商演,钱也不多,有100的,有300的,刨掉饭钱和路费,所剩无几。可是脱口秀的幸福感,实在令她难以抵挡。

有天晚上,她演出完,站在简陋的舞台旁看别人表演,灯光照在演员身上,台下笑声一片,整个场景在她眼里晕染成了一幅油画。

“我觉得一切简直太美好了,就像是与世隔绝的乌托邦。那一刻我感觉我整个人飞在天上看着这一切。”为了心目中的乌托邦,哪怕穷一点也都值了。

这种穷开心的处境持续了一年多,她在北京一场接一场的演出,最初的紧张感渐渐消退,杨笠开始寻找新的挑战。

思来想去,她决定干脆来上海试水。

在上海的第一场演出,台下正坐着程璐,看完杨笠的表演,他断言:看过很多新人写的段子,杨笠的感觉是对的。下台后,首席编剧程璐对杨笠抛出了橄榄枝,邀请她加入笑果文化当编剧。

“你可以来写,我不保证你一定能写出来,但你先来写。”兜兜转转,杨笠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她靠脱口秀拿到稳定收入了。

杨笠的成功不仅仅在于脱口秀的成就,而是一个北漂的小镇姑娘,被社会反复捶打后,穿过层层灰暗,终于找到了立足生存的自信。

如果把北上广深比作一个巨型机器,那涌来的无数外地年轻人便是源源不断的燃料。

像杨笠这样,苦闷、抑郁过,最终留下的也不是胜者,而是生活的挑战者。

因为这里没有永远的成功。4

杨笠加入笑果后,去年第一次参加《脱口秀大会》,就拿了两次倒数第一。

上台前,李诞介绍她是线下之王。

上台后,无数台机器和灯光对着自己,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演出效果爆冷。

台底下的观众对她反应冷淡,凸显的她那句口头禅,“你知道吗”,越发刺耳。

她自己根本不敢再去看回放,也没法放下心结复盘。

虽说是新人,但在同行比拼的舞台上,排名倒数依旧挫败感很大。当时她濒临崩溃,几年来积累的成就感和信念几乎摇摇欲坠。

当节目组通知,她还有一次上台比赛的机会时,杨笠心理承受力已经逼近极限,意识到可能会在台上失控。与其如此,不如体面退赛,反正那时候也没多少人认识自己。

建国得知后,还跑来劝她:你应该来啊,最重要的是出现。

尽管败局难以挽回,这句话记在了杨笠心里。

今年她鼓起勇气重新参赛,很多人发现,她说“你知道吗”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其实不是她故意改的,而是去年留下的阴影太深。

她下意识地躲开口头禅,就像想拼命忘记去年的参赛经历一样。

杨笠还是这么怯懦,恐惧失败,担忧自己不行,和你我一样,自信心不足。

但她在表达的议题上,反而更加坚定。

“关于屎尿屁,还有所有女性不适合说的话,我都想试一试。”

私底下,颜怡颜悦也会跟她交换书单,有一回,演员们集体坐在会议室里开会,她俩递来一本女权主义的书。

在场的男演员们笑得特别大声,可杨笠并不觉得见不得人。就像杨天真形容她:女流氓气质。杨笠成为本季脱口秀大会中,评论两极化最严重的演员。

有人说她是“脱口秀女王”,也有人嘲她是“脱口秀咪蒙”;

有人夸她段子尖锐,也有人骂她“冒犯男性”。

无论哪种声音,杨笠都在证明一件事:女性可以想做任何她们想做的事,根本不用男人们同意。

脱口秀男演员们在台上吐槽老婆爱买包、买鞋,都是司空见惯的话题,为什么轮到女演员调侃生活中的男性,这就成为了一种性别冒犯呢?在男权主导的社会中,逃脱男性审视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庆幸的是当杨笠,还有思文、颜怡颜悦等等越来越多喜剧女演员出现时,这个领域中,女性失落的话语权也在慢慢捡回。

世界从来不该只存在男性审判女性的单一角度,别忘了,历史和社会的另一半是女性。杨笠没错,非但没有错,还应该表彰她继续畅所欲言。

直到这个世界变成波伏娃所说的那样:有一天,女人或许可以用她的“强”去爱,而不是用她的“弱”去爱,不是逃避自我,而是找到自我,不是自我舍弃,而是自我肯定。

原标题:《逼急了某教授的杨笠,到底错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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