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爱相随 刘玲梅
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儿子趴在我怀里仰着小脸研究我的五官。
我问:“妈妈是不是老了?”“妈妈不老。”“等你长大,妈妈就老了。”“那我把闹钟停掉,你就不会老了。”儿子抿了抿小嘴,小胳膊圈住我的脖子,“我不让你老!”
以前看到或听到类似的内容,我会以为是杜撰的,这么点儿大的孩子,他怎就懂得时间与老去的关系,怎就能说出那么让人暖心的话来。
小时候,我经常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发呆,担心有一天她老了我该多惊慌无助。孩子对母亲的信赖与依恋,小心翼翼又有恃无恐。我希望儿子从小自立,却又贪恋他对我的依恋。我希望能给父母以依赖,他们却在相聚时尽可能地疼爱我照顾我处处顾及我的感受。他们的爱无所保留,却也爱得小心翼翼。
二
春节陪儿子看了两季《欢乐喜剧人》,儿子对贾玲念念不忘,经常念叨贾玲小品中的剧情,还把前年春晚的台词都搬了出来。
喊儿子吃晚饭,他唱着“女神和女汉子,女神和女汉子”蹦跳过来,在我对面坐下突然来一句:“妈妈,你是个女汉子。”
我一愣,然后微笑着问他:“你知道什么样是女汉子吗?”小家伙眨眨眼:“不知道。”我逗他:“女汉子,就是指像男子汉一样的女人,长得壮,性格豪爽。”“那什么叫女神?”“这个……”我一时竟被难住了,“女神嘛……就是长得好看,又善良又懂礼貌的女人。”
“哦……”儿子若有所悟,“我知道了。”“你看妈妈和贾玲谁像女汉子?”我继续逗他。儿子回答得还挺快:“贾玲是女汉子,妈妈是女神。”
在孩子的眼里,母亲总是最美的人。小时候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仰慕母亲。现在呢,甚或以后呢,对父母的关心和挑剔都是真切的,只怕再难有一份欣赏与仰慕。然后,相聚时的各种不协调,在分别的想念里悉数瘦成愧责。
三
儿子在生气时总是把自己关进卧室,哪怕我及时地安慰或道歉。
我不理他,继续忙自己的,等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了,走出来,到我跟前郑重地说:“我原谅你了。”然后接着快乐玩耍。
如此一段时间后,他明白了我不会追着去哄他,遇到不满就不再进卧室摔门发泄了,而是直接要求我:“妈妈你不该吵我,你要跟我道歉!”
好吧,我道歉,他立即欢快地对我说声,“我原谅你了”,然后我们平和地分析我吵他的原因。
这中间的不快,短暂得可以忽略不计。
跟儿子谈心,问他生气好不好,他说不好。问他生气时心里好受还是难受,他说心里很难过,其实不想生气,就是想让我道歉。再问他如果我没向你道歉你就原谅我了,那样你就不会难过了对不对。
他想了想说,嗯。
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他生气不好,自己主动原谅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原谅是对自己的仁慈。原谅,就是放过自己。
四
每次看到电视中某国外快餐广告,儿子吵着要吃。跟他说那些是垃圾食品,他也认同,不再要,但他想着。有时上街路过,带他去坐一会,他也只要一包薯条。
正月十一带儿子去公园玩,陪他坐旋转木马,玩碰碰车水枪射击等。儿子很开心,在湖边的石头上蹦来跳去,傍晚了还不愿意离开,直到我说还要留出时间去吃国外快餐。
儿子很意外:“妈妈,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我是你妈妈,当然知道啦。”“妈妈你真是太好了!”儿子竟然感动得眼圈发红。这让我反思起总限制他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是不是过于残忍。
买了薯条鸡翅和虾卷,儿子只吃了薯条和虾卷。出来时问他开心嘛。
他说:“在公园很开心。”“那吃国外快餐开心吗?”他点点头,走了几步,突然仰起头很认真地问我:“妈妈,这是垃圾食品,一点都不好,你怎么还给我买?”我笑了:“平时不让你吃,是因为它不好。今天给你买,是想让你开心。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着的,对不对?”“妈妈,我真的太爱你了。”他拉着我蹲下,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抱着他坐车,他在我怀里睡了一路。下车时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你让我很幸福。看着儿子,想起宋人汪炎昶“稚子爱相随,似亦耽幽趣”,不由心生乐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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