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的归演员 明星的归明星
□本报记者 江丹
最近“阴阳合同”事件沸沸扬扬，娱乐圈的失序问题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娱乐成圈以来，靠代表作品被人们认识的演员和凭话题博关注的明星就是人为划分的两个队伍，无数年轻人冲进圈里，选择坚持理想或者随波逐流。
这是人们对娱乐圈的一种认知，也是娱乐圈呈现给人们的一种样态。
最诱人的蛋糕搅动乱局
在问答社区知乎上，“作为圈内人，娱乐圈到底有多乱”这个问题下面，几乎每天都有新答案。答案焦点无非是说娱乐圈是个名利场，里面的人为了追名逐利而不择手段，探不到底的下线让圈外人大跌眼镜。
这些内容真真假假，其中不乏夸张博眼球或者恶趣味搞怪的编造。但这个问题的提出，本身就是大众对娱乐圈的一种标签印象：乱。在大众看来，这个圈子的运行规则已经超乎一般人对正常伦理和道德秩序的认知，乱即是一种失序。加之最近“阴阳合同”涉嫌偷税漏税事件的爆出，娱乐圈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继续减分。
金钱，大概是娱乐圈里最诱人的蛋糕，也是最容易引发大众争议的部分。此次“阴阳合同”事件之所以如此受关注，一方面是因为它涉嫌违反国家法律，另一方面便是因为其中被曝光内容中的高片酬现象。高收入却没有相应的职业素养与之相配，拍一部电影动辄几千万甚至上亿片酬，超出当下社会其他行业如此之高的酬劳。之前，以犀利毒舌著称的金星就在她的一档脱口秀节目中披露，如今圈里挺火的一个女孩子，被称为“数字小姐”，拍戏的时候不念台词，而是说“一二三四五六七”。
除了台词问题，还有替身问题。编剧宋方金之前曾卧底中国著名影视拍摄基地横店，见闻娱乐圈的不少怪状。在宋方金的卧底实录中写道，其中一位略有年纪的演员向其透露，大部分时间里，他在对着空气和副导演表演，他本来应该摔的是男一号，但是男一号没来，替身也没有，结果摔的是一个麻袋。不仅武戏有替身，文戏也有替身，因为男一号自己没有时间完成所有的场次表演，尽管他拿了几千万的片酬。
“抠图电视剧”也是近年来的热门话题。之前就有电视剧因为抠图制作而深陷舆论漩涡，导火索依然是高片酬和不敬业，剧中女主演与其对手戏演员的很多镜头都抠图完成。
实际上，能有机会因为这样的问题被大众议论的，大概只有娱乐圈金字塔尖的一批所谓的明星。他们的知名度和市场影响力能让人愿意付给他们高片酬，又愿意宽容他们的不敬业。
1910年，第一位被策划出来的女明星
“明星”大概是娱乐圈的核心，但这个概念最初便是被策划出来的，它的流行始于一场人为制造的虚假八卦。1910年，一位名为弗洛伦斯·劳伦斯的好莱坞女演员，成为独立影片公司和沃格拉夫影片公司争夺的对象。独立影片公司在许诺给劳伦斯更高的片酬和更高的知名度之外，还在报纸上发布了一则消息，称劳伦斯已经车祸身亡，却栽赃这是公司竞争对手制造的一个“用心险恶的谎言”，与此同时，他们又在这家报纸上刊发了劳伦斯正常出现在舞台上的照片和报道，并表示劳伦斯即将进入他们公司获得更好的发展。
因为这起被制造的新闻，劳伦斯这个名字第一次在电影之外被广为人知，这一事件也被看作“明星制”的起源。事后，当劳伦斯与观众见面时，受到了人们的热烈的欢呼，声势堪比总统欢送典礼，这就是最初“明星”和“粉丝”的见面会。
一百多年后，我们对这样的“话题”操作早已经习以为常。今天的娱乐新闻中，充斥着所谓的爆料和辟谣，明星们总是想方设法制造话题，维持曝光度。在社交网络时代，话题的投入和发酵成本都大大降低。
1920年代以后，“明星”也曾在中国短暂地出现过。彼时好莱坞电影进入中国，催生了中国电影工业一段时期内的发展，女明星被制造出来。1925年，上海的一些电影公司联合在上海新世界游艺场选“电影皇后”，以包装和制造明星，入围者皆是当时的头牌演员、后来的传奇人物王汉伦、杨耐梅、张织云等。之后的二三十年中，张织云、胡蝶、周璇等各领风骚，风靡一时。
新中国成立以后最初的几十年里，明星的概念依然存在，但较之以往已经相当不同。所谓“明星”只是知名度更高一些而已，他们最本质的身份依然是演员。那个时候，相较于明星的经济问题，大众似乎更愿意讨论他们的作品。在大众眼里，明星并非像今天一样是一种名利符号，而是一种跟他们自身的工作并无多大差异的职业。
明星要违心地过日子，演员的生命是持久的
1981年第6期的《大众电影》上，刊发了《张瑜和陈冲的一次通信》。在信中，张瑜对陈冲说：
“你提到了得奖的事，记得那位我们都曾崇拜过的费雯丽的话吗：‘我不是电影明星，我是一个演员，明星要违心地过日子，要靠虚伪的价值和宣传生存。演员的生命是持久的，有着那么多的美妙角色可以演，一辈子也演不完。\’如果说从这一切中，我得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责任感，观众的信任和期待将鞭策我更努力地工作，塑造更真实、可亲的形象献给他们。至于我本人的形象嘛，讲良心话，我实在不愿意成为一颗‘人造卫星\’，被人为地放上天，我希望我自己在银幕上永远是一个和观众息息相通的朋友，为他们奉献自己的青春。”
这一批从演技时代走过的“明星”，大概是最分得清演员和明星身份的圈内人。演员视表演为艺术，希望能留下传世的作品，为大众向上的精神生活出一份力；明星视表演为筹码，是他们追名逐利之路的一块垫脚石。
所有人都知道，失序并非娱乐圈的全部，但它却容易被放大，成为娱乐圈最鲜明的标签之一。“阴阳合同”事件之前，对于娱乐圈种种不健康的失序现象已经无数次见诸媒体，不乏圈内人发声希望它们能得以矫正。遗憾的是，这些发声最后都不过以娱乐新闻标题的方式在信息海洋中溅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浪花。
今年夏天，多档选秀节目即将开播，偶像养成节目也正火热，这意味着将会有很多年轻人借着选秀或者其他通道冲向娱乐圈。娱乐圈的话题之所以如此受关注，除了娱乐生活的普遍化，大概还因为它们会影响年轻人的价值观。当这些年轻人因为那些看起来光鲜的梦想一面而埋头向前冲的时候，大概心里已经知道通道那头是一个有些失序的世界，但他们在想什么，是与这种失序抗争，还是要与之妥协，或者在失序的夹缝中一点一点爬到金字塔尖？
成为演员或歌手，还是成为明星？这或许是最好在进圈之前就有答案的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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