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上的春色 □张松枝
锄头是向往土地的,它是“修理地球”的好工具,吃苦耐劳的品性使它总闪着光亮。农人们用锄头开垦土地、锄草施肥、刨根收获,每个季节都少不了它,庄稼地、花圃、果园……样样都能用得着,锄头很像正直而又懂得轻重的老师,面对各色学生都能施教有方、因才善导。
村子里的春天在锄头上。对于农人来说,当下除了吃喝穿戴都要讲究一番,田间土地也得拿锄翻一翻。就拿麦田来说,经过一冬的夜冻昼化,土地松软的似海绵,土语叫“冻粉了”。春风顺着麦垄一过,锄头就跟着松土锄草。初春时用镂子锄轻轻浅浅地顺着麦垄一锄,既保墒除草又帮麦根宽宽衣,让冬麦解一解被寒冷束缚着的乏困。麦子被捶腿揉腰般轻快着,一天一个模样,伸伸胳膊蹬蹬腿便风姿绰约起来。老庄稼人最喜欢拿着锄在地里干活了,这里锄锄草,那里整整疄垄,在逍遥中一天天相看,麦子折身了、返青了,绿油油地招人喜欢。
晾了一冬的空闲菜地叫春风一闹,杂草也就势长开了,还得锄头上阵斩草除根,顺带平整剜了萝卜白菜后坑坑洼洼的地畦,还要整理渠沟疄沿,为种菜浇水打好基础。只有把菜种好了,那一日三餐才能称得上是色香味俱佳。
这些年田间地头好多人都用灭草剂,背着一壶药水一喷洒,草就蔫了黄了死了。用锄头的时候不多了,用锄头的人也不多了,都是对土地有着深厚情怀的上了年纪的人,才把锄头擦刮得利亮好使。一般锄头放的地方是大门的后面,出门时随手一拿门一开一关就走了,回来时又是门一开一关随手一放就妥了。锄头靠在门后墙角从不寂寞,家人走来走去都是它的风景,也是它的希望。
春在身边打转的时候,乡间的小路上会有扛把锄头在肩上的老人,他们踩着走了几十年的乡土随意游走。于是,春风骀荡的潮韵就挂上了锄头,珠露茵润、鸟声清脆。现今的锄头再不是旧时“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恓惶景象,而是衣暖食饱后的消遣,锄头上的颜色是庄稼人喜悦的笑脸,是庄稼自由生长的摇曳。
很高兴我家住在乡村,婆婆勤俭有序和精炼明理的家风常被邻居们津津乐道。婆婆视土地如宝,视粮食和蔬菜如命,她种过去的地都很干净,各种草都怕她的锄头,都躲着她。我家虽住乡下,但没有耕种的土地,都是闲暇时去婆婆的地里帮她拾掇。我家没有地,可是有锄头,第一把锄头是婆婆前几年送的,因为婆婆有一片地离我家很近,她让我闲着没事时可以拿着锄头去地里转转,锄锄草拢拢边沿只当锻炼身体。我自然不会辜负了锄头辜负了光阴。春阳里跟着婆婆去锄麦地,起先,我很欣赏那些颇为蔢实的杂草,觉得它们葳蕤的样子跟麦苗一样可爱。婆婆说:“庄稼地不是杂草逞强的地方,就跟人一样老是杂七杂八的想事,哪还有清闲敞亮的日子。”跟婆婆一起干活既亲切又轻松,有朋友相处的感觉,锄头上洋溢着的美好家风,使我们在劳动中愈加亲近,春色也在劳动中更加妩媚多情。
后来,我家有了第二把第三把锄头,那是我自己买的,因为我经常跟着绿化队去干活,花圃里也得松土锄草。每到春天,草发芽、枝鼓包的时候,四处的花圃里都有人锄共舞的身影。植被们冬藏了数月的灵气都会一天天随着锄头的起落而升腾,该开花的开花,该长叶的长叶,回报撵走冷冬的春风,回报摇醒它们的园丁花匠,给那些晃动在夕阳归去途中的锄头送去春色暖香。
锄头上的春色是乡间的希望,锄头上的春色是城市的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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