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 我发现自己长了一颗肿瘤
编辑|二维酱
一、从逃避到面对
不知道那颗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入侵我的身体,依稀记得是某次感冒留下的后遗症。解决了喉咙肿痛之后,我发现右下颌摸起来有颗粒感,起初医生说是淋巴结,吃几天药就好,但药效带走了所有不适,唯独把那颗不明物体遗忘了。因为它始终不痛不痒,也没有对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我就逃避并默认了它的存在。
它是个优秀的潜伏者,几乎不刻意主动地提醒我它的存在,只有在受感冒喉咙痛的牵连的时候,它才会以痛感快闪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既不强烈,也不持久,就跟贪玩的猫趁主人不注意时冲过来脚边挠一下又迅速逃跑一样,无损无伤,根本让人想不起来去追究。
就这样它跟着我上大学,毕业,工作,和平共处了5年多,也不知道吸收了什么养分导致颗粒感越来越明显,仰起脖子在右下角一个轻淡的弧度清晰可见,手摸上去已经可以非常明显感觉到有一颗东西存在,轻轻按下去还会可恶地溜走。
其实我早该处理掉它的,只是因为害怕和懦弱而选择视而不见。我害怕这颗炸弹威力太猛,会给我和我的家庭造成难以承受的威力,所以没有勇气去接受关于它的真相。
直到有一次表姐也因为感冒后颈也长了几颗东西,医生同样断症说是淋巴结,但她吃过几次药之后就痊愈了……本来只是一件闲事被我妈在饭后喝茶的时候拿出来说,在我听来更像个噩耗,为什么一样的症状,而且我只有一颗,也吃了药过了这么久却不见好。
不安的种子在心里种下并快速生长,当天我就决定第二天要去医院做检查。
二、确诊
根据炸弹所在位置,护士建议我去耳鼻喉科。我依言前往,坐在其中一张空椅子上安静地等着,看着医生解决一个又一个病人,拔牙的,补牙的,治中耳炎的,我的患处与这里格格不入。
刚目送一个人走了出去,就听到医生喊我的名字,想要退缩又觉得躲已经毫无意义,索性站起来深呼吸一口就拿着病历往前走,低头看见崭新的病历封面不知不觉多了几条细纹,我后知后觉放开了紧捏着的手,把病历解放出来交到医生手里。
大概说了一下症状之后医生抬手摸了摸它,“多久了……”声音平静地从口罩里传出。
“大概好几年了吧……”我怯怯答道。“都好几年了!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医生的语气明显严厉了许多,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变轻松了。一直以来,掩耳盗铃的做法时常让我陷入不安和罪恶感的漩涡里,被医生诘问的时候,我像个潜逃多年的罪犯终于落网。
“张开嘴巴,发出“啊”的声音。”我老实照做。医生戴着乳胶手套的左手伸进我的嘴里,我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指已经到了“雷区”附近,轻轻按了几下。我斜着眼角看过去,只能看见一节白袖口,边缘处几根崩了的线头柔若无骨摇摇欲坠。医生的手像摇臂,而那颗“炸弹”像是被瞄准锁定的公仔,一进一出之间,不明物体终于被定性。
“肿瘤,要做手术切除。”医生以稀松平常的口吻告知,就像在说天气晴朗稍后起风这样一件小事,之后转过身去洗手。而对于这样快速的断症,我既觉得有些草率,又心生侥幸,不用经过深度检查就能确诊的肿瘤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晓得这次侥幸会不会再次欺骗我。
走出医院,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爸妈,最后决定向医生学习,直截了当:“医生说是肿瘤,要做手术。”一路上我设想过许多画面,可能爱哭的老妈会先掉眼泪,可能老爸会躲在阳台偷偷抽烟,总之场面不会很好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都很平静。
“多大点事,这在中医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核”,也就是西医讲究才讲得这么严重”。我妈真的很平静地说,我看着她的眼睛,不像是在安慰我。“我听你舅妈说了,以前有人跟你一样,后面吃鸽子蛋就好了……”
“就是,你看你姐不也是,就是长的地方不一样,医生吓唬你的,就算真的是什么肿瘤,也肯定不是什么大事,都这么久了,要有事早就有事了……”我爸跟着加入安慰行列。再次听到这套似曾相识的说辞,内心一直绷着的某根弦啪一下断了。
“哪里没事了,肿瘤!医生已经说了是肿瘤你们怎么还当没事发生,还指望几颗鸽子蛋就能治好?你们的心怎么这么大呢?”我吼着反驳道,与其在怪爸妈不重视,倒不如说是在怨自己,只有真相被摆上台面时,才能体味自欺欺人有多可笑。
“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医生的质问一遍又一遍出现在脑子里。
三、检查风波
“把药吃下去,在外面坐一下,15分钟之后再进来。”连续两次心跳检测异常之后,医生给了我一颗可能含有安定功能的药丸和半杯水,“再不行的话你明天就做不了手术了。”我木然接过那颗白色的小不点,掌心向上拢着,像护着希望一样保护着,幻想着它是来自多啦A梦的百宝袋,能让我心想事成顺利通过。
我又一次失败了。事实上这种兵荒马乱的感觉我并不陌生,上学时别的同学测血压都是一次就过而我要来回排几趟队;课堂上被老师叫起来发言心也是跳得像刚刚那样快;上台演讲时往往因为怯场而忘词然后即兴发挥;每当说话要看着对方眼睛时我只想快速讲完;长大后我选择了不用过多与人沟通的职业……退缩几乎是我在碰见新事物时出现的本能反应,“不敢”成了沉冗的脚镣,让我每往前走一步都格外艰难,恐惧总是轻易就反客为主支配着我,就像这一次只能坐等药物施以援手。
我妈带着我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看着我把药吃下去然后悄悄牵着我的手,她的手有茧,摩挲在手背上有点痒,但也莫名地让我觉得安定。我素来不喜亲近,却在那时顺从心意回握住她的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紧张吗?”我转头看向她。我妈的眼睛底下挂着跟苏大强一样的眼袋,但丝毫不挡到她眼里的认真“ 因为从你跟我说肿瘤的时候我的心就没有慌过,我就觉得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就算要手术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母子连心,你要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我怔了一下,也许我妈是知道我在怕什么的,但我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只机械地点点头。心跳依旧处在熟悉的频率里,早上测血压的时候也是这样,强烈而迅速地扑腾着,医生护士一度怀疑我隐瞒了高血压病史,反复折腾了将近一个早上才堪堪达标,原本跟在后头进行的心电图也不得不挪到下午。
下午做心电图的人并不多,滚动的屏幕上很快又出现我的名字,或许是药效逐渐发作,胸腔内那个乱撞的家伙似乎真的慢慢安静下来,我不太敢用力去感受,生怕又惊动她。如果我有像孙悟空一样能够灵魂出窍的本事,我一定会钻到胸腔里跟心脏来一场真心诚意的谈判:“我努力让自己不紧张,你帮帮我安静一会行不行,我想明天就做手术,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我一定让自己变得勇敢坚强起来的好不好……”
即便没有法术,我还是在心里无助地祈祷着。
等到医生出来喊我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愣愣地看着一个男医生在我心脏附近贴上那几个感应器,我不敢为难心脏,就把劲儿都撒在脑子上,一边强迫她放空,一边巴不得立刻知道检测结果。
医生把设备从我身上撤掉后又去到打印机旁边,看着他把手搭在还在努力挣扎着要出来的纸上,心跳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狂跳了。
“医生,怎么样,这次可以了吗?”
“勉强可以了,明天把这个也带给你的主刀医生看看。”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勉强”是一个能让人心花怒放的词,也是第一次体会到60分踩线及格的快乐。
“谢谢你……”我把右手抚在心脏上,诚挚地说了声谢谢。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到那个脚镣有松动的迹象。
医生要求我当天晚上必须留在医院,我没让爸妈守着,只让我妹跟着。我俩挤在一张病床上,我面向着墙,终于敞开心扉问自己:“你到底在怕什么?”我从来不怕痛,何况这是个全麻手术,我真正怕的,无非是那颗东西会不会对我造成影响,会不会不够钱治,我会不会也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变成光头,我怕的,是那些来不及做的事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我怕所有的未知,更怕死。
四、手术
最终手术时间被安排在第二天早上的八点多,我妈说早上好,医生们的精神都很好,一定都顺顺利利的。
七月份的天亮得分外早,六点刚过阳光已经悠闲地躺在我的半张床上,我盘着腿坐在一旁整装待发,我妈替我整理着床尾的被褥,我妹在玩手机,我爸低头来回踢着地上的纸团。我们都在通过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来试图安抚对方的害怕,而我的害怕说白了就是夹杂在渴望早点上手术台和担心手术失败之间两头煎熬。对于一个即将进手术室的人来说,当时的我并不允许这样丧气的想法出现。
手摸着有些温暖的被单,突然觉得比太阳更不能直视的,是死亡。
六点半左右护士进来确认信息,然后给我挂了一瓶水。挂完水之后我就坐上轮椅由我爸推着前往手术室。
“害怕的时候就在心里念阿弥陀佛,什么事都不会有的知道不。我已经在家拜过地主爷,求祂保佑你顺顺的,你会平安的……”我们一路走着,我妈一边说着。
进了电梯后人有点多,我几乎被包围在中间,难得悄悄仰望了他们一圈,骤然觉得我妈越来越像啊嫲,像昨晚梦里的啊嫲,我妈说啊嫲一定是知道我即将要做大事所以特地来看我给我加油。我妹将来老了一定很像我妈。我扭过头想看看我爸,发现他平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爸很帅的,我总说将来要嫁跟他一样的男人。
好想把他们的样子都彩印好装进脑子里带走啊。
出了电梯,护士说手术室就在转角的前方,我被推着继续向前。当“手术室”三个字越来越清晰时,我爸突然摸着我的后脑勺说,“没事的。”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没有再转过头去,脑子却闪了一下,意外地出现了一直让我耿耿于怀的场景——“你看看你胖得跟颗肉丸一样有什么用。”我爸红着眼睛指着我说,空气中弥漫的酒气让人想要作呕。如果说每个胖子都难逃被取笑的攻击,那么身边人的嘲笑一定是最致命的,连同记忆和内心都会变得记仇。那个鄙夷的眼神,那句尖锐的话,我牢记了很多年。而那简单的三个字仿佛具备原谅的功能,我终于愿意相信那真的只是一句醉话。
我爸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把爱挂在嘴边的人,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大多数时候情绪都是淡淡的,也很少跟我说点什么,比起我妈的嘱咐,电梯里的举动和那三个字包含着他所有的关心。从我记事起,老爸的爱从来都是润物细无声的,买衣服、剪头发,仍然是他现在会为我们做的事情,他在我心目中就像个守护神。
记得刚来医院的第一天,我们刚办完入院手续来到指定的病床,就发现上面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应该是隔壁床的家属。我爸语气不善地喊他下来,“不是你的床你为什么要躺着!”我妈责怪他没有礼貌,他嘟囔着重新把床单抚平,大概意思是说那是我要躺的床,女生的床不应该随便让异性接触。自我上中学开始,我爸就再也没有到我床上躺过。
“就到这儿吧,家属止步。”轮椅停在地上一根黄线后,护士接替我爸推着我继续往前走,我没有再回头。
躺在手术台上没多久,护士来给我量血压,这次很幸运一次就过。之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躺着和等待,睁眼,闭眼,反复进行。入眼始终是头顶的手术灯发出白灿灿的光,时间在这里好像失去了神力,我无法感觉到它的流逝,心脏开始有了加速的迹象,我连忙闭上眼睛深呼吸,想起我妈说紧张的时候念阿弥陀佛,我马上照做,但效果并不如意,倒像失眠数绵羊一样越数越清醒,越念越紧张。即便这样,我仍然抱着最大的虔诚祈祷老天让我活着出去,爸妈还在外头等着,我还没有近距离地看一场田馥甄的演唱会……
听着门打开又合上,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渐行渐远,铁器的碰撞声清晰且干脆,我判断不出它是手术刀还是镊子,或者是其他待会会用到我身上的器具。我开始紧张起来,但连握紧拳头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动了脆弱的心脏和血压,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脑子里猛然蹦出这几句古文,来不及深思出处逮着就是一顿默念,几遍之后潜意识里总是费劲去想下一句,我赶紧放弃。心跳越来越快,耳边隐约听到有几个医生围在一起轻声说话,好想转头去问他们手术什么时候能开始,事实上我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像个惊慌失措的拾荒者继续在脑子里扒拉寻找着能让我分神的镇静剂,什么都可以。
“4405091994……”身份证号码从浮沉的脑海里适时出现,我像抓住浮木一样抱着不放开始循环念着,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究竟念了多久,终于感觉到手术门又被打开,这次的脚步声明显是朝我来的,“我们现在开始麻醉。”麻醉师给我戴上了类似氧气罩又比氧气罩大一些的东西,告诉我深呼吸5下,我听话照做一下一下认真呼吸,也在心里认真数着。但是还没数到5,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睁眼,只觉有人在轻拍我的脸并喊着我的名字。疼痛没有在想象中马上来袭,我懵懵地看着麻醉师,慢半拍的喜悦悄然复苏在心里迅速翻涌。“你看得见我吗?”麻醉师问我。我轻轻点头,牵扯到伤口有点痛,痛是活着最深切的感受。
“手术做完了,现在推你出去。”
五、后遗症
之后的事情就跟一路开绿灯一样顺利,手术顺利完成,活检结果也是好消息,那颗炸弹终于被安全拆除了,一劳永逸,我的家庭安然无恙,我也有惊无险,每天躺在医院输液等刀口恢复,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安逸日子,即使躺在床上玩手机也不会挨骂。
劫后余生诚然是老天的眷顾,我真心对一切充满了感恩。即使后遗症慢慢出现,但对这场成功的手术而言显然是瑕不掩瑜。
“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怎么老觉得你的嘴巴有点歪。”我爸边说边歪着头打量我并不利索又努力进食的嘴巴,眉头微皱,煞有其事。我不以为意,只顾着专心把刚倒进嘴里的粥折腾到左边,因为伤口在右下颌,嘴巴一动就难免牵扯到,所以我无论说话还是吃饭都尽量把活动重心放在嘴巴的左边,让右边保持“”瘫痪”状态。
“哪呢,你别吓唬人。”我妈跟着正视起来探身凑到我面前盯着我看。我往后退了退身子,平静说道,“哪有这么严重,我就是怕扯到伤口所以最近说话都往左边使力……”作为嘴巴的主人,我无疑是最有话语权的,除了偶尔在说话时发现流口水之外,并未感到其他不适。
“哎不对,你的下唇在说话的时候真的在向左偏。这可怎么好,做个手术把嘴巴弄歪了,以后还怎么见人……”我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难道流口水不是巧合?我妈还在絮叨着,满是对我“毁容”的担心。“说不定伤口好了也就好了呢……”我爸在一旁安慰道。
说不定等伤口好了我说话就正常了呢,我也这么对自己说。轻手覆上盖在刀口外的纱布上,湿湿软软的,可能是伤口又冒血水了,“没关系,你没事就好……”我轻轻地拍了拍纱布,一丝痛感迅速传来。
隔天医生查房时我妈反馈了这个情况,医生说可能是受伤口影响,也有可能是受全麻的影响伤到附近的神经,或许等伤口好了以后就会自动恢复。“很显然医生的话只说了半截儿。
原来,我真的有可能一辈子嘴歪了呢。
爸妈的情绪又变得低落起来,甚至比手术前还要沉重真切,每当他们看着我的时候,我都可以从他们脸上看到隐忍的不舍和痛惜,我们就像是立在彼此中间的镜子,将对方的不安一览无余。我当然也沮丧过,但手术的位置就在右颈的大动脉附近,全麻是唯一的选择。
下唇果然向左偏,嘴巴真的歪了。
之后的每一天,我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冼手间对着镜子笑一笑,明明没有人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着我笑,为什么笑起来这么牵强。术后的每一天我都开心地想笑,但每一次笑都好丑。有时我奢望那是一面魔镜,能在某一天让我看到原来的自己,但它就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会折射阳光,也会继续照出我从原轨出走的嘴巴,油到能够炒菜的成条的头发,还有那块扎眼的纱布。
后来每回嘴巴在动时我都变得更加敏感,我慢慢总结出歪嘴的世界大概是这样的:说话的时候有点漏风,吃饭的时候稍不注意汤汁会溜出来,下齿也会莫名地失去依靠,睡觉的时候会因为嘴巴的失重感而惊醒……虽然症状很多,但我真的没有太过分的难过和抱怨。可能在跳动的脉搏面前,我真的认为毁容只是一件小事,如果这是为了确保安全而必须付出的代价,我甘之如饴。
镜子继续恪尽职守地呈现所有真实的事物,包括疤痕。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它,只觉得有些狰狞,又红又肿有几公分长,一条条横着的缝痕稳固地关上伤口,线头跟在后头,看起来像一条蜈蚣稳稳地窝在右下颌,右颈的上方,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等到拆线那天,伤口只剩些红了。替我拆线的是个年轻的实习男医生,当最后一根线被镊子取出来时,我俩都松了一口气,医生过来检查伤口的情况,顺便检查实习医生的作业。
“你是疤痕体质,将来是一定会留疤的,千万不要去做激光,不然疤痕会扩大恶化的。”这是出院前医生留给我的最后一道医嘱。我妈眉头皱得很紧,想要抓住医生再问些什么却被我拦下了,“妈,疤痕体质没办法的。”我知道我妈在难过什么,嘴歪又留疤对一个女生来说的确很致命,但于我而言,哪怕疤痕留在脸上都可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用歪着的嘴咧出一个不好看的笑。“妈,我要吃炸鸡翅,手术前我们说好的,等我好了你就做给我吃……”
晚上睡觉时,我把手轻轻停在曾经在深夜里摸过无数次的地方,原来凸起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伤疤背后是有力跳动的脉搏,跟心跳同频,一下,又一下……
六、劫后余生
出院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坚持只用嘴巴的左边吃饭,通过勤奋的复健嘴巴也慢慢复位,那道疤痕虽然不可能全消,但通过祛疤膏也变淡了一些。我一直把这一切当做老天额外的馈赠,毕竟能够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关照。现在的生活里我大多数时候都保持警惕,警醒自己不能过度消耗,但偶尔也会对没营养的快乐诱惑低头,满怀罪恶感地熬个夜或吃点垃圾食品,在睡觉之前默念一遍辛波斯卡的至理名言——向地球租用的身体就“以身体支付”,身体器官一一消耗殆尽之时,便是租赁关系结束之时。
紧张和恐惧依旧是我生活里的常客,在大场面或新事物面前总会自动来敲门,较之从前我面对它时更有底气了点,我会跟胸腔里的那位说:“别怕,我们都能从手术台下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有时会失效,但大部分时候是管用的。
作者后记:
这篇文章里有很多想法是在日记里都不敢写下去的,所以当完成的时候对我来说也是另一种“放下”。或许写作真的有一种动力是逼你去诚实地面对自己的,这次短故事学院我学到的是“化繁为简”,最后,谢谢二维酱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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