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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脱轨多动症患者”的无爱梦游

济南时报 2018-04-29 14:03 大字

□钱欢青

一本由十九个故事组成的小说《一些时刻》。作者苏方,如书的腰封所写,是一个“脱轨爱情故事写作者”。

故事很好读,节奏迅速,语言鲜活。十九个故事的核心,果然是“脱轨爱情故事”:“陈年”和“王麦”几乎是所有故事的主人公,很多时候陈年是功成名就的中年人,王麦是年轻的第三者;有些时候陈年和王麦是结婚多年的夫妻;有些时候他们又是失散多年的恋人。有人说这是小说对“平行空间”的创造性应用,实在有点言过其实。事情往往很吊诡,你可以说展现了人在平行空间里不同命运里的复杂性,我也可以说让几乎同一对男女来贯穿十九个故事,反而消解了所谓“脱轨爱情”的丰富性,让小说变得单薄以至贫瘠。

这种单薄不是故事的简单,我一 开始就说了,小说读起来很流畅,故事也奇情百出,但读完依然让人觉得贫瘠。其中一个原因,也许正是各种各样的“陈年”和“王麦”都在忙着脱轨或者防范脱轨——所谓“脱轨爱情故事”,小说中的人物,似乎都患上了“脱轨多动症”。这就给小说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整本小说成了各种脱轨故事的“技术展示平台”,如此,各种故事就必须编织得“有技术含量”,举个其中最有反转效果的例子:结婚多年的王麦拿到陈年体检报告后,谎称陈年得了绝症,企图以此让出轨多年的陈年“觉醒”,回归家庭,但结果是陈年决定追寻他认为的真正爱情,转移存款,要和王麦离婚并和分手不久的情人结婚。

为什么小说成了脱轨故事的“技术展示平台”?因

为当各种各样的脱轨故事纷纭而至,令人眼花缭乱背后,却让人看不到哪怕一点点爱的时候,脱轨故事本身已经成了小说追求的目标。这些故事的过程往往是,男和女,遇见了——觉得不错——聊天喝酒——上床——分手,程序很完整,唯独缺温情的理解和诚挚的爱。这样“程序完整”、情节曲折的出轨爱情故事,矮化甚至消解了爱,使得此处只有脱轨,没有爱。

举个例子。《李白白》:“李白白最

终和王鸿还是上了床的。在那之前李白白持续宣布我们不能上床,可渐渐她发现王鸿并不求她,仿佛他并不想。这样一来,李白白的单方面宣布就成了自作多情。这怎么行。于是李白白找了个好日子重新宣布:我觉得现在行了,我准备好了。王鸿说:我没准备好。李白白劝他:这有什么可准备的,不用你负责。王鸿这才同意。一毕业王鸿就跟李白白分手了。李白白措手不及:什么原因呢?王鸿摘了眼镜擦嘴:就是,不合适吧我觉得。”……李白白妈听说之后,“眉毛一拧,气鼓鼓地:这啥玩意儿啊,这不光尝不买嘛。”

这只是一个故事里套着的一个小故事,但“摘下眼镜擦嘴”和“光尝不买”几个字实在令人印象深刻,你可以把它看作这个粗鄙时代的镜像,也可以把它看作小说中那些“脱轨多动症患者”的镜像。他们只有脱轨,没有爱——这直接导致一个更为严重的后果,就是无论脱轨与否、怎样脱轨,人的动机都只剩下自私的肉欲和利益,一切勾心斗角的小心思,披着爱的外衣,却被无爱之虫蛀得千疮百孔。

没错,也许“脱轨多动症”盛行也是这个时代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某种现实吧。我之否定《一些时刻》,跟所谓的道德指摘完全无关,也跟写作主题的选择无关,文学史上有很多伟大的第三者,谁又能忘得了安娜·卡列尼娜和沃伦斯基?我所关心的只是小说本身的文学表达,在文学表达上,《一些时刻》既不丰满也缺乏深度。夸张一点说,小说中那些人物,爱的深度的缺失,甚至阻碍了性的酣畅的抵达。陈奕迅《低等动物》里唱,“擒住你的肉身/不需要俘虏你的灵魂/像个低等动物/那么天真”,但恕我直言,《一些时刻》中的一些场景,连低等动物的“天真”也无力到达。他们仿佛被一种奇怪的肤浅的功利的梦魇绑住,斤斤计较患得患失,既无爱的深度又无酣畅勇气,他们是时代梦魇下的脱轨多动症患者,只会慌乱不堪地无爱梦游,他们是只为演出脱轨故事而存在的概念人,是没有灵魂的脱了轨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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