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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而危险的任务

合肥晚报 2021-10-31 00:38 大字

改编不易,改编也并不那么难。

若是全心全意致敬原著,纯粹为书迷而拍,完全可以高冷的面目示人,与普通观众保持疏远的距离;身为大众文化载体的电影,偏向通俗也无可厚非;纵然是彻底的误解与误读,也不妨碍以高超的影像手法来成就另一个故事。

关键是问问自己,要的是什么。

1

小说改编电影不易。

于万千“弹幕”的夹击中勇敢上映的《第一炉香》,再一次验证了这一条永恒的真理。

一千个观众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互联网时代的流量动辄以“十万加”计数,据此可以大致估算小说《第一炉香》的读者规模,并且毋庸置疑,他们心中都有一张葛薇龙的画像。

“她的脸是平淡而美丽的小凸脸,现在,这一类‘粉扑子脸’是过了时了。她的眼睛长而媚,双眼皮的深痕,直扫入鬓角里去。纤瘦的鼻子,肥圆的小嘴。也许她的面部表情稍嫌缺乏,但是,唯其因这呆滞,更加显出那温柔敦厚的古中国情调。”

圆熟的文字连同饱满的情绪一气呵成,那是瞬间将人带回沉闷潮湿的旧时光中的一张脸,那是横空出世的故事讲述者张爱玲,胸有成竹地向读者介绍她的女主角,像放飞一只风筝一样,她留下了充足的想象空间,却又将这份想象的自由把控在微妙的尺度中。

意象与意会,她最擅长拿捏。

“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在故事的开端,葛薇龙,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子,站在(香港)半山里一座大住宅的走廊上,向花园里远远望过去……”

1943年,正值创作巅峰的张爱玲为中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写下了如此具有电影质感的开篇。她或许不曾料到,在半个多世纪之后,还原她小说独具的风格对影视创作者来说,依然是极致的诱惑。

或许是出自同为创作者的惺惺相惜,也可能,是后世改编者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战”。以具象的光影艺术来挑战她所擅长的意象表达,这本身就是一项高风险的超级任务。却不妨碍艺高胆大者前赴后继。

两年前的暮春,由许鞍华执导的电影《第一炉香》举办了盛大的开机仪式。影片改编自张爱玲作品《沉香屑·第一炉香》。

葛薇龙敦厚到略显“呆滞”的美,随泛黄的书页留在了昨日的世界中。时过境迁,在超清的画面中再现这样的面孔,再娓娓道来她那让人又惊又叹的故事,用吃力不讨好来形容已算温和。事实上,从正式开拍至今,电影《第一炉香》整个创作团队都在风口浪尖上起舞,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或许都曾在某一时刻体会到了有如葛薇龙一般的煎熬,可惜最终完成的电影却未能传达这一份“过时”的悲凉。

2

那是一个关于沉沦的故事。

上海沦陷后,跟随家人一起到香港避难的葛薇龙为了继续求学,投靠了富有寡居的亲姑母。在姑母豪华、精巧的房子里,葛薇龙开始为姑母的物质款待所俘虏。等到薇龙已经迷恋上了这样奢华的生活后,姑妈梁太太便露出了真面目。在这花花世界中难以自拔的薇龙沦为了姑妈的敛财工具,她嫁给了深深迷恋的乔琪乔,但这场婚姻无关爱情;她切断了与旧家庭、旧文化的联系,甘心成为被梁太太利用的交际花,又因为自知这种堕落而痛苦。

薇龙从相貌、性格到价值观,都在新旧之间游离纠结,而她的痛苦,来自于不能自主却又偏偏自知,如同《多少恨》里的家茵,和《十八春》中的曼桢。

中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在当年的《紫罗兰》杂志一经发表,立刻引起了文坛关注,天赋异禀的张爱玲收获了她期望中的一鸣惊人。《第一炉香》此番首次进行影视改编,已然获得原著读者和电影观众的高度关注,主创团队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已经是许鞍华第三次在大银幕上与张爱玲“牵手”。早在1984年,许鞍华就执导了《倾城之恋》;1995年,许鞍华又执导了《半生缘》,曾摘获金马、金像等多个奖项。电影之外,2009年,许鞍华还曾执导根据张爱玲同名小说改编、王安忆编剧的舞台剧《金锁记》。

许鞍华坦言自己一直以来对张爱玲作品情有独钟,对其作品有一种“纯粹的迷恋”,外界也一直认为许鞍华是“最能表达张爱玲作品神韵”的导演。

但翻拍张爱玲小说这件事,就像她本人在文字里致力于营造的氛围一样,是“不安全的”,纵然许鞍华,也有叫好不叫座或是反响平平的尴尬。

长篇小说《十八春》一再被改编为电视剧。几经翻拍后,那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半生故事几乎要成为一个流行IP,只留下了通俗故事的改编几乎要让人忘记了,她曾务求通俗而不得。

《十八春》原著里的一群年轻人,生活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他们没有显赫的身世,也没有特别的使命,面目模糊而寻常,好像路人甲乙丙丁。也正因为这一份寻常,而得以拥有了正常人的感情——这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堪称异类。

张爱玲没有动用多少天才去写作这群“素人”,没有刻意去显摆犀利和技巧,但仍有她女作家的智慧埋藏在字里行间。对于主要人物形象大都没有四平八稳的正面描写,而是在漫不经心中让人心惊。

故事在新时代的鼓点和世钧的惘然中结束,两相对比之下,字纸间漫溢开来一股如早春一般清冽的气息——遗憾。时代的列车从不会为谁而停留或返回,可以争取的必须抓紧,不能弥补的也终是惘然。

与那些荒诞扭曲的故事不同,《十八春》中充满了我们所熟悉的人之常情,各个家庭里的情感模式,父母亲不同方式的爱与忧,婆媳之间的相依为命,朋友和爱人之情,都有着窝心的表达。

张爱玲在《多少恨》的开篇之前曾坦言,这是她所能达到的最接近于“通俗”小说的境界,但在那个由凡夫俗子们演绎的故事里,她终究未能抵达自己想要尝试的通俗效果。也好。世间从来不缺严肃或通俗的作家,而缺少不排斥通俗但自身保持严肃的作家。因为她潜意识中的某种坚持,世间寻常女子家茵隐忍不言的伤,才始终如孤帆远影一般让人牵挂,让人叹息。

但后来的影视改编都还不足以上升到如此层面去讨论,他们只是借了故事情节之壳,成功地拍出了张爱玲做不到的通俗甚至庸俗效果,也因此不值一提。

另一方面,这是一个意见表达满屏飞舞的时代,往往最新的改编与翻拍尚未揭开面纱,已必须直面看客的挑剔,于是注定艰难。

3

张爱玲不可高估,亦不容低估。

她的小说作为现代文学森林中一枚奇异的果实,穿越了时间的经度,随岁月流逝越发强韧,亦跨越空间的纬度,漂洋过海收获了知音无数。

究其原因,是打通了高雅与通俗界限的网络时代,加速了她的作品与人生传奇的传播,始终游弋于雅俗之间的她,恰好契合新媒体平台传播特质,在作品本身的影响力之外,所有各执己见的争议、随时随地的转发甚或断章取义的解读,一同将其打造成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

人们往往忘记了,她曾在执笔舞台剧时直指,观众对于“传奇”色彩的迷恋。

令她一举成名的《传奇》,底色是那些洗尽铅华后的悲与欢。

这让她的文字在多少年后依然拥有让人心惊的魅力。

她教人直面人生的不确定。往事如烟,前途未知,短短三年五载,仿佛“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都经历了”。

也将爱恨都看淡了。没有谁的感情更加崇高或是伟大,而是所有俗世里该有的七情六欲在合力对抗着岁月,虽然结局往往都是失败。

面对争议,在《第一炉香》中扮演乔琪乔的演员彭于晏执意表示,不后悔这一次的演出,因为角色与自身生活背景的相似之处,让他在某种意义上完成了一场自我认知。

许鞍华改编《十八春》的《半生缘》,曾被“张迷”认为是最接近于原著气质的电影,而葛薇龙的这一炉香,从云蒸雾绕中走来,在千呼万唤始出来后,却让人有着如释重负的坦然,似乎是终于等到了早已被剧透的结局。对于一位以敬业著称的导演来说,这当然是个遗憾,但好在许鞍华的导演之路,也恰恰因为在成功与失败的交替中曲折前行而令人敬佩。

改编不易,改编也并不那么难。

若是全心全意致敬原著,纯粹为书迷而拍,完全可以高冷的面目示人,与普通观众保持疏远的距离;身为大众文化载体的电影,偏向通俗也无可厚非;纵然是彻底的误解与误读,也不妨碍以高超的影像手法来成就另一个故事。

关键是问问自己,要的是什么。

□刘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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