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抒情诗六首
□李龙年
听长号四重奏《斯卡布罗集市》
街道被星辰擦亮，那朵海浪
笑容依旧。道路
被长号拓宽，它可能低于海平面
也可能延长，但是更狭窄
仍然低于海平面
曾经的少年，卷发的小爱人
一次在长管声中微笑
一次在长管复调中回头——
他一定是看到，星辰的背影……
在更低音中，长号努力寻找
花开瞬间，阳光写下的秘语……
四重奏，第四位长号手
他的礼服颜色更黑
他负责把很低的声调
压得更低，刚刚可以看到
斯卡布罗集市，在地平线那边
听钢琴曲《卡萨布兰卡》随想
天空的窗台盛满星辰
只有夜色，帘布把一切覆盖
露珠被雾气击碎，在诗句中
有人拾起了回忆
梦的发卡是银色的
它照亮了温暖，也捧起
莫名的悲伤。街道拐弯
阴暗处，一个吻长达一生
伴奏是最后一班夜行车
载走了，生活的温馨
也包括一切嘈杂，以及喧嚣
当星光抹平了沧桑，当子弹
终于击中心脏……地平线深深颤栗
但是也仅仅，颤栗片刻……
秒针稍稍停留，又追上
另一个世界，在那里
它必须一丝不苟
晨听萨克斯演奏日本电影《追捕》主题曲
每次听到末尾，笔直平坦地
戛然而止
像坠入深渊：
高苍健，中野良子
一个时代，早已结束
《追捕》主题曲没有歌词
同样，萨克斯演奏也没有
词语限制了想像
天空没有边界
在世界电影插曲中
《追捕》主题曲
是不是，一座无字碑……
听梦之旅组合《今夜无眠》
打领带的男声
穿旗袍的女声
初闻，就被美之至惊艳
男声是黄金之音
音色用绸缎轻轻拭净
音色端庄，一尘不染
女声是纯银造就
歌喉用晨露细致滋润
音色纯净，站不住一缕流云
聆听这天下最美的歌唱
我必须身躯站得笔直
《今夜无眠》，今夜无眠
最美的歌声跟随的并非美梦
夜色撩人，歌声醉人
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甘露催绽出万树桃花
今夜无眠，怀揣满腔美好
我要用晨曦绣出四个大字——
今——夜——无——眠
晨听小提琴演奏《洪湖随想曲》
一段旋律，像黑夜闪电
照亮记忆深处，但，真是闪电：
瞬间消失于变形、变异
那么多急促，紧张，尖锐……
《细雨与呼喊》——哦
那是一部小说，长篇
而我们此刻空间极其有限……
还好只是过渡，只是序曲
只是，春天之前的，严酷冰雪……
顺着小提琴的深情，我们抵达洪湖
熟悉而又辽阔
温情而又浓烈
弓在弦上翻飞，震音、和弦……
熟悉的《洪湖水浪打浪》
滑指，半音移指……
熟悉而又陌生，从记忆走向阔远
洪湖，每一滴湖水都在遐想
我无法用几个词标出它的走向
我被旋律引领，情感被引领
历史性的洪湖，拓展型的洪湖
连续顿弓、飞顿弓……是吗我不知道
随想炽热，熟悉中的疼痛
浪花里的思考，美学中的韵律
它们都带有洪湖印记
洪湖水意，洪湖激情，洪湖随想
美在恣意，辽阔而节制
在熟悉中感受陌生
我的洪湖，我的随想，我的渴望
我的，梦想与情感
的，惟一归宿
深夜听《垄上行》
夜，北方，严寒努力铺展辽阔
走出冰雪，走出漠河
倾听《垄上行》，眼前一派秋色
秋高气爽，此刻
惟有歌声能够抵达
女低音，轻声，气声
银杏叶金黄，在秋风中颤动
男低音，浑厚，闪耀黄金的色泽
鸽子噙着云朵，在云端用鸽哨伴奏
和声在反复，递进
金色叶片镀满阳光
心也轻盈如鸽，飞翔，伴唱
整个世界，树叶轻轻打着节拍
乐符们多么整齐
音色多么纯净，连阳光
也合着节奏轻轻击掌
每一页乐谱都开花了
淡淡绽放，轻轻舒展
在垄上，秋空高远
低音，草木，矮到接近土地与河流
接近，天空色泽，单纯的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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