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仁娜新专辑:世界就像一张蛛网 万物都在其间
“《Ser》是我录得最舒服的一张专辑。”专辑完成后,乌仁娜用了很多“感激、美好、幸运、兴奋……”来形容。你必须打开CD机,才能知道这不是梦幻的泡泡,而是最最真实的“人类高级的音乐的爱”。
乌仁娜是当代最美的蒙古族女声,至少是在大部分人能听到的范畴内。二十六年的职业音乐生涯中,这位来自鄂尔多斯察哈尔部落的游牧民族后裔把音乐的种子播撒到九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她曾经拒绝学院派声乐训练的整齐划一,同时怀抱极大的好奇心吸收世上浩渺音乐的养分。
乌仁娜的兴奋并非来自漫长而艰辛的录制过程。恰恰相反,这张她与波兰三重奏乐团Kroke合作的专辑录制过程非常顺畅,几首器乐部分完全即兴的歌曲甚至一遍就过,“宇宙都安排好了,我们录制的时候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多少人苦苦追求的境界,乌仁娜在不断地迁移、观察和歌唱的一呼一吸间到达了。
《Ser》
1
更准确地说,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为自己的音乐”。
几年前问过乌仁娜,“你唱的是什么?” “我唱的是小时候听姥姥唱过的那些最纯正的鄂尔多斯民歌。”小时候她和姥姥去放羊,姥姥的歌都非常安静。乌仁娜闭上眼睛就看见整个世界,“有很多花,非常美”。
当时乌仁娜没有说的是,她从小就开始唱自己的歌。有那么多旋律在她的脑海里,张口就是歌。“那时候妈妈经常来问我,你唱的是什么歌?”
“要想唱得大声,就要先学会唱得小声。”乌仁娜不练声,但她知道唱歌不是平地起高楼,时候未到可不能拼命去唱得大声。她形容这就像把种子埋进土里,植物才会从小苗开始慢慢长成大树。但“种子”这个词突然从她的脑袋里溜走了,“除了蒙语,汉语、德语、英语里都找不到它了”。又聊了一会,“种子”才掉下来。“种(第四声)子?”
乌仁娜的录音室专辑不多。从《Tal Nutag》(听风的歌,1995)、《Crossing》(交错,1997)、《H?d?d》(蓝色草原,1999)、《Jamar》(在路上,2001)、《生命》(Amilal,2005)、合辑《Urna - The Magical Voice from Mongolia: Portrait》,到最新的这张《Ser》,清晰可见她如何“成为自己的音乐”。
早年乌仁娜与音乐家们的合作犹生涩,不同音乐语汇之间的对话有时不能共情,或难免夹杂冗语和俗套。越到后来,配器越精简。但并不是说配器退后只是为了凸显她的人声,而是她在成熟的过程中渐渐找到独一无二的呼吸,并幸运地找到一群能与她一起呼吸的音乐家。
乌仁娜
上一张专辑《Amilal》中,伊朗Djamchid Chemirani父子的zarb鼓如同鱼类呼吸时吐出的泡泡,细碎而自然。乌仁娜的歌声像冰冷和温暖的两股洋流交汇处,有丰富的肉眼不可见的生物在里面繁衍生息。
乌仁娜愈成熟,就愈自由。她不断地写出新的歌,不自觉地融入不同音乐的元素,也从来没有停止吟唱传统歌谣。内蒙古的歌谣长调如风,短歌如舞,但比很多人更勇敢的是,乌仁娜愿意在每一次开口时掏空自己。她保持身体的强壮,以便在唱歌时能把自己全部交出来。捕捉脑海中咕咕涌动的音符时,乌仁娜相信力量无所不在。
“世界就像一张蛛网,万物都在其间。”
她的歌声里充满丰沛的人格,小女孩、大地母亲、蒙古武士,草原上生灵们的魂灵,都在乌仁娜的絮语、吟诵和高歌中活了过来。
乌仁娜掏空自己塑造的这些生灵,反过来为她注入各自独特的力量。蒙古音乐体系中,无论是从前独属男性的喉歌(如今也有女性喉歌者了)、萨满音乐,还是乌仁娜所唱的流传广泛的歌谣,“它们的根都是相连的。如果互不相连,它们不可能存在于同一片草原上。”
2
蒙古草原的信仰是萨满教和佛教的结合,但乌仁娜告诉过我她“不是虔诚的信徒”。那你信万物有灵吗?“不是说相信,是万物肯定有灵。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交流方式,都在从万物中收到“糖”。”
她不愿说“相信”这个词,“因为一旦“相信”了,就给自己划了界线。没有界线,才更有能量。”
这就解释了乌仁娜为何1990年代初到德国,在第一张独立的专辑里就自愿跳出蒙古音乐体系,用巴伐利亚筝和古典吉他开启与不同人类音乐间的对话。
“再难听的音乐里也有美丽的东西。好比我有十块糖,那个音乐里有一块。如果能挑出来,我就有十一块糖啦。”
乌仁娜有个惊人的比喻,她把台下来听她唱歌的观众比作“怀抱中的婴儿,很美丽”。
“即使他/她们拿出手机来刷也是美丽的婴儿吗?”乌仁娜哈哈大笑。
“我特别喜欢观察。我发现技术(发展)很快,世界各地的人都在跟着时间跑。但是有的人天生只能跑5000米,有的却能跑80公里,为什么一定要去追上跑得最快最远的人呢?”
新专辑的名字叫“Ser”,意为“觉醒”,比乌仁娜从前的作品更气息悠长,宁静深邃。我以为或许是她自己心境或境遇的缘故,但其实是乌仁娜想把“每个人原本都有的广阔空间还给他们”。“就像花需要水的时候,我就给它一滴水。”
与她合作的波兰乐团Kroke是乌仁娜多年的老搭档了。整张作品采用中提琴、低音提琴和手风琴的基本配置。“原来还想加入鼓,但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结果仍然令他们满意,“说来说去,最后出来的样子就是它原本应该的样子”。
这次他们在克拉科夫找到合适的录音师,这对乌仁娜来说非常难得。她和图瓦女歌手珊蔻·娜赤娅克(Sainkho Namtchylak)被俄罗斯乐评人并称为“亚洲女高音双姝”,跨越四个八度的广阔音域常令调音师和录音师们畏惧。
“很多次现场,调音师会把我的高音掐掉,他们担心会炸。这样观众就只能听到我一半的声音。”乌仁娜要冲破又一个专业教条,“他们如果足够勇敢,完全可以和我一起合作,把声音100%送给观众。”
3
乌仁娜用滚烫的心捧给人一起分享的《Ser》,听起来却是清凉的。
低沉的提琴声确立空气富有张力的质感,弓弦不急不躁地采撷音符,给予乌仁娜的声音足够的空间。
她喜欢无边无际的感觉。同名歌曲《Ser》的整首曲子都由低音提琴和乌仁娜人声的对话完成,留白千里。手风琴则擅长营造绵长的嗡鸣声,为风涂上细微闪光的色泽。
《Jigder Nana》是乌仁娜最常唱的歌曲之一,一首古老的民谣。几乎能看见低音提琴和她在围着篝火跳舞,中提琴踏着轻快的乐句加入。舞步越来越快地飞旋,谁能想到歌词是关于心尖尖的肉和藏在肝里的欲望。人要徒步走过长长的路程,才知道真心一直在这里。
“无论这个人是否感知,人的声音一直都在不停地移动中,虽然变化可能很小,但一直不断变化中,这是很自然的。”
处在不断变化中的这首歌长成了现在丰盛的样貌。乌仁娜有充足的能量和练达确信无疑地唱出最珍贵的东西,她喉部美妙的颤动包含世故和天真。舞步旋转到高潮时声音戛然而止,仿佛从空气里突然消失,空气仍在微微震动。
最后一首《Beleg》也曾收录在此前的作品《Amilal》中。乌仁娜为它赋予全新的样貌,人声与Kroke的三件强韧的乐器一起缓缓推进。起始已很开阔,他们还不断逼近天际线。在至高处器乐们时分时合,不时模拟出禽鸟掠过的嘶鸣。
乌仁娜的声音同时能够出现在极高和极低的地方,但此时却显出与萨满音乐的区别。这声音仍然是属于人而不是神灵的。她的本意不是用声音通灵和治愈,只是像潮汐一样存在和往复。
“我喜欢分享的音乐是无边无际。无限的 (无边无际的)音乐是无法形容的丰富。”
乌仁娜说自己是很幸运的人,“这个宇宙一直让我碰到美丽的人”。专辑的制作过程中,“有二十多个国家的人帮助过我”,录音、设计、德文与英文歌词的翻译,种种。
她强烈地想与他人分享音乐里无边无际的丰富,以及自己的快乐。
但是,“你有没有看到人性的恶?”“我有一个待我如父母的德国家庭,他们跟我说:“你对山谷怎么呼喊,就会听到什么回响。””
报纸上遥远的恶事对她来说就像是“用放大镜看蚂蚁,蚂蚁会变得很大”。但如果有一个终极机会,“当你站在地球的顶端往下看,是美多还是恶多?当然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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