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维瑟斯:隐退35年后 美国人用他的歌作抗疫曲
刚刚去世的美国传奇音乐人比尔·维瑟斯(Bill Withers)的“传奇”至少包括两个方面:一,他的歌至今仍有影响。彻底隐退35年后,他1970年代的金曲《Lean On Me》被今天的美国人用作抗疫主题曲,歌曲的生命力犹盛;二,他是少有的说隐退即真的一去不复返的大明星,8张专辑,3座格莱美之后,维瑟斯重回普通人的生活,掌声和利益都没能诱他重回舞台。
2015年,比尔·维瑟斯的名字进入“摇滚名人堂”,但他依然不肯打破长久以来的退休状态。“在我短暂的职业生涯中,并没有去过什么前人未曾涉足的领域。我不是一个创新者,但到底写出了一些能使人共鸣的歌曲。作为一个来自西维吉尼亚的人,我干得算不错了。”
盛年时在舞台上的比尔·维瑟斯
维瑟斯的身上,有活通透了的哲人和庶民的洒脱。他自云三十几岁才入行,之前的海军生涯教他学会“充分地社会化”。这是文雅的说法,其实就是以牙还牙,作风强硬,务实狡黠。他曾告诉媒体:“我35岁时就不再回应别人对我施加的压力,现在77岁了,依然故我。”他从未掩饰对唱片行业的鄙视,拒绝由经纪人“操纵”他的职业生涯。他对生意人的不信任根深蒂固,“他们之中没有人真心为我着想,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卒子。我想做自己的主人。”
Demo被赏识后,他从工厂下班后(退伍后维瑟斯进了一家飞机部件生产工厂,专门制造飞机上的马桶)直接去见Sussex厂牌的键盘手Booker T. Jones。Booker还记得他一身工厂行头,从旧车里掏出一本写满歌的笔记本。根据安排,Booker将担任他的首专制作人。当时,维瑟斯看了一圈录音室的诸位后,请Booker出去“近一步说话”。“他问我,谁来唱这些歌?维瑟斯以为我们会给他安排一个主唱。我告诉他,你自己来唱。”
在小厂牌Sussex发行的《Just As I Am》(1971)让维瑟斯一夜成名。1972年的《Still Bill》更成功,《Lean On Me》就出自其中。然而就在他制作新专辑时,Sussex濒临破产。维瑟斯发现自己的工资断了,公司的态度傲慢:“就是没钱了,怎么样吧”。他愤而擦掉整张专辑,没有留底。1975年Sussex倒闭后,维瑟斯去了哥伦比亚唱片公司。负责他的A&R工作人员(Artists and Repertoire,唱片公司中负责发掘和训练艺人的部门)很直接地告诉他:“我不喜欢你的音乐,不喜欢任何黑人音乐。”
维瑟斯在哥伦比亚又出了五张专辑,其中不乏好歌,比如《Lovely Day》《Just the Two of Us》。但他的去心渐浓。他的最后一张专辑《Watching You Watching Me》与上一张之间足足隔了七年。七年中,唱片公司以“不够好”“不合适”为由拒绝了他的大量作品。事业低谷的这段时间里,维瑟斯作为客座嘉宾参加了不少音乐人的专辑录制。被拒绝的歌和被擦掉的专辑就这么不见了。维瑟斯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惋惜,只是后来表示:“或许可以有另一种处理方式。”
他有充足的天赋,大概从来没有过“音乐是至高”或“音乐是唯一”的念头。
录制第一张专辑时,维瑟斯已经三十有余。他不会弹钢琴,只有一把便宜的吉他。学吉他的机缘是某次去夜店,看到登台演出的Lou Rawls被女士们簇拥。反观自己平平无奇,拿3美元的时薪,只能努力寻找面相友善的女士聊天。学吉他的念头就是这样产生的,和当年的大多数音乐人一样,源自本能的欲望。
钢琴也是后来学的,跟小孩子玩琴的方式相似,用手指敲击琴键发出想象中的声音。“就跟做一件工具,然后使用它一样,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用理性的方法(去弹琴和创作),音乐的秘法就失效了。”对维瑟斯来说,在餐厅看到好看的喷泉,自己动手做出来,和听到好听的音乐,自己写出来,都一样可行,不分贵贱。
晚年接受媒体采访时的比尔·维瑟斯
2015年维瑟斯进入摇滚名人堂后,黑人音乐人Questlove告诉《滚石》杂志:“维瑟斯是最后一个全民喜爱的非裔美国音乐人。他不像乔丹和迈克尔·杰克逊,必须不断跳得更高,做得更好。他是硬币的另一面。我们(指非裔)总是被视为原始动物,很少站在中间。比尔·维瑟斯是我们黑人中最接近布鲁斯·苏普林斯汀的人。”
八十年代的风味不适合维瑟斯,难怪《Watching You Watching Me》的成绩不佳。他的歌不管是R&B,灵歌,布鲁斯还是放克,都有民歌的质朴味道。他擅长捕捉吉光片羽的碎片,为它们插上旋律的翅膀使其不朽,简单,透明,耀眼。他也不止唱情歌和充满希望的歌,《Harlem》是一幅周日清早的哈雷姆区速写,世界随着爬升的音阶变得清晰,好人和烂人在太阳跃出地平线的微妙时刻相遇;《Grandma”s Hands》是他最动人的歌,贝司和打击乐织成朦胧的童年背景,他明亮的吟唱中,奶奶的手汇集太阳的光。他的歌里有酒鬼,越战老兵,兄弟,当然,还有记忆中远去的女人。
1985年维瑟斯决定一劳永逸地退休,做个家庭男,享受沙发土豆暖炕头的幸福生活。他的房子坐落在俯瞰西好莱坞的山上,年年举办格莱美的斯台普斯中心亦在视野中。公众屡传他的死讯,他也乐得以此开开玩笑。“有时候我一觉醒来,自己也生出疑惑:我到底活着还是死了?一个有名的部长某天给我打电话,来确认我是否还活着。我回答他:你等等,让我查查……”
他喜欢说的另一个笑话是,当一群女士讨论比尔·维瑟斯时,他一本正经地向她们自我介绍:“我就是比尔·维瑟斯。”女士们叫他别开玩笑了,“他的肤色没有那么浅”。
维瑟斯活到后来,都有了禅宗的味道。隐居一隅,从世界消失。可做可不做的事就不做了吧,可记可不记得的事,就忘记了吧。只不过他的歌还是很难被忘记,就像日本的吉田兼好法师,入道后希望像风一样穿过余生,结果随手写下的句子和短文被世人视若珍宝地收集,变成了日本文学史上的经典散文集《徒然草》。比尔·维瑟斯的歌本亦是如此。(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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