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永远是new boy
编者按:二十年前,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迎接千禧年的到来。二十年后,茁壮成长的00后已经来到我们面前。二十年前,我们幻想的未来就是现在。二十年后,我们站到了时间的门槛上。
2020年代真的要来了。在时代的浪潮里,每个人都不只是一朵浪花。澎湃评论部新年特辑《在时间的门槛上》,写下的是新世纪这二十年,写下的也是你我。
1999年,年轻的朴树发了一张专辑叫《我去2000年》,里面有一首歌叫《New Boy》。2019年6月,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里90后乐队盘尼西林的翻唱,当场把张亚东给弄哭了,他对主唱小乐说,“我其实看你在那唱,就想到了当年小朴的样子……”他说的“当年”算起来刚好是20年前了。
“新世界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
2000年,看见表姐用她的SONY牌walkman听歌,那会儿刚上小学的我觉得特新奇,有时候会偷偷把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我总能听见有个年轻的声音在唱:“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新世界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2010年,我在新闻系的课堂里,读到一篇写于1999年的新年献词,那篇著名的文章在开头也写到“阳光打在你的脸上,温暖留在我们心头。”
像阳光一样暖洋洋的2000年,大人们总喜欢叫它“千禧年”,听起来喜庆又梦幻,全世界都在为见证跨世纪而兴奋不已,上海甚至建了座公园。
2000年秋天,爸妈带我到刚刚建成的上海浦东世纪公园玩,我被开满整座公园的鲜花弄得五迷三道,尤其那些从荷兰引进的五颜六色的郁金香。很多年以后我跑去荷兰库肯霍夫看郁金香,还是觉得不如世纪公园那年开得好。那时候我觉得上海和新世纪差不多是同义词了。
所以21世纪的前十年,正经历着九年义务教育和高中时代的我,把考去上海读大学写进了自己人生第一个十年规划。
“这儿有一支未来牌香烟,你不想尝尝吗”
千禧年之后,好消息接二连三,我所生活的这个国家,从任何意义上都确确实实跨入了新世纪。北京申奥成功、上海申办世博会成功、成功加入WTO,“神州5号”发射成功……从一个成功走向另一个成功,家国层面的意气奋发一直渗透进小学生的作文本。
那会儿老师总让我们写充满未来感的幻想式作文,“2010年参观上海世博会”是我屡试不爽的桥段,我学号为28号的同桌则长期负责开“神州28号”飞船遨游太空。那时候理所当然地觉得,祖国和我们,茁壮成长,天经地义,全然不曾意识到我所经历的,见证的,是一个国家蓄力多少年后的欣然勃发。
2004年,我刚刚念初中,沉寂了好几年朴树发了张新专辑,我也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听歌工具——mp3,那会儿它所指代的不是音乐格式而是个可以放在口袋里的播放器。我常常骑着单车哼《Colorful Days》,这歌虽然是个英文歌,但歌词特别简单,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句,“imagination, never lose my passion, it`s on my way”,但这几个单词已经足够概括那时候十来岁的我,和世纪之交那些年空气里洋溢的青春气息。
那年有个叫《超级女声》的节目火遍大江南北,平凡的姑娘不仅可以“想唱就唱”,还可以在全国人民的短信支持下成为明星偶像,我在电视机前看得心潮澎湃,觉得梦想是如此的触手可及,豪迈地把“成为一名记者”这样的职业梦想写在初中作文里,声称要“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我不知道自己的这样的目标从何而来,但它总无比清晰出现在我脑海里,并且生长得愈发茂盛。
“快来吧奔腾电脑,就让它们代替我来思考”
2008年,我每月斥资8元订阅手机报,每天坚持抽空在自己的彩屏直板爱立信手机上看新闻。汶川地震、奥运会……太多事情让我意识到必须要去当一个记者,我生活的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是最好的新闻现场,我想要去见证去记录的就是当下。
2010年,作为江苏考生的我遇见了令人难忘的葛姓出卷老师,但也磕磕绊绊来到了上海读书。我成功兑现了儿时作文里“参观世博会”的设想,打算进一步落实一下我的记者梦,却在那个年头里,见证了传统新闻业的第一波生存危机与技术革新带来的行业焦虑。互联网在新世纪前降生,却在10年后才露出清晰面目。
尽管新闻系的老师领着我们读《启蒙辩证法》《消费社会》,谈《娱乐至死》《美丽新世界》,坚持批判地看待信息时代的种种新鲜玩意儿。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搁置了做记者的计划,在毕业之后在互联网创业大潮里埋首工作。
2014年我大学毕业,朴树在那一年给韩寒的电影写了首歌叫《平凡之路》,刚刚毕业的我也不得不走上了这条大多数人都必须要走的路。
“有时你怕,不知道未来在哪”
我常常庆幸自己在对的时间出生在了对的地方,才有幸在短短20年里见证太多奇迹与不可思议。作为出生在上世纪成长于新世界的90后,何其有幸在年轻时见证世界天翻地覆但变化。
就像一个人的成长没有回头路,时间走过的地方必然也留下挫败和遗憾,世纪之交那几年的兴奋和喜悦,在进入第二个十年之后,常常成为怀旧素材。但时间的魅力恰恰在于它一维不可逆的特质吧,这样在回头看的时候,才能轻叹一句,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2017年,沉寂了十多年的朴树发了第三张专辑。我坐在演唱会现场的头几排,看见四十来岁的朴树老了许多,但还是唱着那些年轻的歌。新专辑里,他把那首《New Boy》重新演绎了一个版本,改了个名字叫《Forever Young》。
调还是那个调,词已经不是那些词,但没关系,还是好多人像张亚东一样忍不住落泪。就像2019年的盘尼西林在舞台上,和1999年的腼腆精瘦的朴树比起来,白胖不少也自信许多,你看,没有人能永远是new boy,但永远有人是new boy。
前两天看见有人在知乎回答了“2019最令你震惊的数据是什么?”——“再过十天,20后即将出生。20后看90后,就像90后看60后一样。”
作为最早一批90后之一,2020年于我来说是离而立之年又近一步,生理意义上的成长早已结束,但离衰老似乎也还有点距离,我即将面对的是漫长的、危机密布的中年时代。不焦虑是不可能的,好在秃得还不是很厉害。来到20年代的时候,虽不如世纪之交那么乐观豪迈,但年轻时new boy过,老了也能forever young。不如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去2020:向前走你的路,猜猜未来会给你什么礼物……(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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