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得乱七八糟 可周围人都在恭喜我” | 产后调理院

澎湃新闻 2020-12-04 07:19 大字

原创 简单心理APP 简单心理 收录于话题#性与性别36个可能是因为身边有朋友已经有宝宝了,我最近也开始思考“生孩子”这个未来很可能要面对的课题。

但我发现,我对这件事的认知几乎接近于零。生孩子要提前多久做准备?做什么准备?生一次孩子要多久,生完孩子我又会面对什么?

生孩子这个话题似乎太“平常”了,平常到我长这么大,身边没有人觉得我们有必要深入细致地聊聊它。

我小时候问我妈:生孩子疼吗?

我妈说:当然疼了。

我问:有多疼?

她说:以后你当妈就知道了。

我今年26岁,也算“到时候”了,但对生孩子的认知依然没有丰富多少。生育跟性教育一样,是成长中的知识盲区。

看了最近刚出的一个韩剧《产后调理院》,我一直以来的困惑和疑问总算得到了一些解答。

关于“生孩子需要经历些什么”,以及“生育对你意味着什么”,也许你也想要一起看看。“我变得乱七八糟,可周围人都在恭喜我”

女主吴贤真这样诉说自己从写字楼赶到产房后的生产过程:

她看书上把分娩分成4个阶段:孩子准备出生的第一产程,孩子出生的第二产程,胎盘脱落的第三产程,妈妈恢复的第四产程。

但光是在“第一产程”,她就经历了几个阶段:屈辱期,禽兽期,无痛期和疯狂期。屈辱期,前几个小时还在职场叱诧风云的她,忽然尊严全无。护士医生给她灌肠、剃毛、摸隐私部位,完全不会征求她的同意。

禽兽期,极端的、无法忍受的疼痛。在她大嚷着要打无痛针的时候,医生带来几个实习医生来观摩学习。无痛期,短暂的麻木。

疯狂期,不再能使上劲,又疼又累,晕了过去。等好不容易生完了,痛苦才刚刚开始:

下体的极度不适,漏尿,喂奶痛。

产后贫血,乳腺炎,会阴撕裂,下体麻痹。同时精神极度紧绷:

孩子哭,不吃奶,奶水不足,每一件“小事”都能让她手足无措,产生亏欠孩子的负罪感。

注意力无法集中,简单的一个工作电话也会出错。

脾气敏感易怒,一边自责,一边无法控制地跟老公发脾气。

更难过的是,经历了这么多,好像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她的感受。同事来探望她,她却当众漏尿,同事们假装看不到,对她说着恭喜和祝贺的词句。

“我变得一塌糊涂,可周围的人都在恭喜我。”这开始让她陷入自我怀疑:是不是我的问题?

但吴贤真并不是个例。生产对妈妈来说,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过程。一位女权主义者舒拉米斯·费尔斯通(Shulamith Firestone)在著作《性的辩证法》中将分娩的过程描述为“野蛮”、类似于“拉出一个南瓜”。

卫计委公布的官方数据显示,近年来我国高危产妇比重整体呈上升趋势,从1996年的7.3%到2016年的24.7%,20年间增长到原先的3倍多。

虽然孕产妇死亡率在不断下降,但产科出血、妊娠期高血压、心脏病、羊水栓塞、产褥感染这些症状,还在威胁着产妇的生命。

以羊水栓塞这种产科独有并发症为例,一旦遇到,死亡率高达90%。而且在发生之前无法预知,是妇产科医生眼里的“魔鬼”。

除了生理上的疼痛,产妇的心理问题也很普遍。

英国对于9000名产妇的研究表明,她们在怀孕期的抑郁程度会显著升高,在孕期第32周左右,抑郁分数达到顶峰。有近五分之一的孕妇曾受到抑郁情绪困扰,焦虑症状则更甚。

前两年一份Meta分析研究结果表明:新妈妈中19.2%会体验到较轻的产后抑郁,而7.1%会体验到严重的产后抑郁。

这些事实和情绪,被隐藏在对母爱的歌颂和生产后的喜悦中,大家都对这些过程轻描淡写,没人真正了解一个母亲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生产过程中,本该作为主角的妈妈们集体失语。“给孩子喂奶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对我来说是不幸”

生产完的吴贤真来到“产后调理院”,第一次跟其他宝妈见面,被问:叫什么名字?

她很自然地准备回答自己的公司、职务、名字。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错愕的眼神打断:“我是问你孩子的胎名。”

她才意识到,在这里,她的身份只有一个:固体胶的妈妈。她叫什么,多大了,做什么,不再重要了。

后来,在这个环境里,吴贤真崩溃了——因为没喂好奶。

这里的妈妈之间有一条默认的鄙视链,标准就是奶水的多少。

在喂奶室看到其他妈妈露出的乳房,她很尴尬,也不能像别人一样自然。再加上自己是扁平乳头和致密乳房,不利于哺乳,又感到更加沮丧。

第一次喂奶,跟想象中“闻着孩子的香气,用母亲才能给予的爱,跟孩子交流”的场景不同,她痛得捂起自己的乳房,没吃到奶的孩子在一边哇哇大哭。

她觉得自己很差劲。但喂奶真那么轻松吗?

看妈妈们的弹幕和留言怎么说:

"说实话,我觉得喂奶比生孩子还痛苦。"

"真是太疼了……"

"为了喂奶,一晚上起来七八次,现在要靠药物入眠。"

有意思的是,你会发现贤真的老公在外面学习了很多关于哺乳的知识:比如按摩乳房,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但在这个问题上,他一直都没有插上手,是靠吴贤真放低姿态跟其他妈妈请教,解决的。

因为大家都认为这是只属于妈妈的课题。

堵奶涨奶都很疼,大家都呼吁母乳喂养,但漏奶好像又是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要极力遮掩。这些痛苦很少被表达,因为大家觉得“当妈妈不都是这样吗?”

女性作为人的个体性、生理和心理上的差异全部被忽略,统统都要服从于“母亲的天职”。

“产后护理院”,是一个隐喻。把社会对“妈妈”这个身份的隐形绑架变得显性:必须幸福,必须快乐,必须爱孩子,必须要有牺牲的姿态,哪怕是没必要的牺牲。

不然,就不合格。“谢谢大家说出来”

再来看看这一位“最优秀”的妈妈:小爱妈妈。

站在育儿鄙视链顶端:双胞胎,自然分娩,母乳喂养,本人妆容一丝不苟、温柔从容,好像从来不知疲倦。是所有妈妈模仿和羡慕的对象。事实上,小爱妈妈比其他妈妈都更辛苦,不仅需要承担养育孩子本身的劳累,还要努力不让这一地鸡毛让别人看到,维持“完美妈妈”的形象。

新闻发布会上漏奶了,又没有办法告诉丈夫,只能假装打翻手里的红酒杯,让酒洒在身上来掩盖奶水。孩子在家太闹,阿姨打电话要辞职,她慌了,又不知道怎么求助,找婆婆帮忙照看几天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小爱妈妈”似乎代表着社会对母亲的另一层绑架:优秀的妈妈,不能有太多的“妈味”。你要解决育儿过程中的问题,要妆容得体、身材匀称,要强大自主,要轻松解决孩子的问题,并且不要抱怨。

妈妈们看着小爱妈妈,也开始“内卷”,给自己施加压力:她都能做到,我为什么不能?

于是这些物理学家、旅行家、明星、东方神起粉丝会会长,变成了产后身材走形,抑郁到不敢出门的妈妈;

因为孩子生病放弃一切的妈妈;

为了孩子,把所有兴趣都放弃掉的妈妈;

以及抱着孩子,还没想明白生下她是不是正确决定的单身母亲。

大家内心其实都是痛苦的。只是面对这种说不出来的痛苦,没人知道怎么办。

而这部剧的结尾,也给了大家一个方法和答案——

让妈妈们真正坦诚的,互相讲出自己的痛苦。剧中最后,当她们终于开始互相诉说自己的痛苦时,每个人都无比轻松。她们说,

我们承认不幸的一瞬间,因为不幸变得幸福起来。

让妈妈们的痛苦被看到、被理解、被“允许”表达,便足以很大程度上安抚她们的痛苦。

表达出来,痛苦就可能有被解决的希望。哪怕放大这些痛苦和混乱会让人觉得“夸张”,也好过“一切都没问题”的粉饰太平。

我们更希望,妈妈们有一天可以不再苦笑着,去描述自己的幸福。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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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sociationPsychiatry Association.(2013). Diagnostic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5 edition: American PsychiatricPublishing.

Birkeland,R., Thompson, J. K., & Phares, V. (2005). Adolescent Motherhood andPostpartum Depression. Journal ofClinical Child and Adolescent Psychology, 25, 292–300.

Blum,L. D. (2007). Psychodynamics of postpartum depression. Psychoanalytic Psychology, 24(1), 45-62. doi:10.1037/0736-9735.24.1.45.

Biaggi, A., Conroy, S., Pawlby, S., & Pariante, C. M. (2016). Identifying the women at risk of antenat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 a systematic review. Journal of affective disorders, 191, 62-77.

Lee, A. M., Lam, S. K., Lau, S. M. S. M., Chong, C. S. Y., Chui, H. W., & Fong, D. Y. T. (2007). Prevalence, course, and risk factors for antenat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 Obstetrics & Gynecology, 110(5), 1102-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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