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希望我的孩子读《游侠小木客》?

新京报 2019-09-28 00:41 大字

《游侠小木客》

作者:熊亮

版本:果麦文化|天津人民出版社2019年9月

赫尔岑在《往事与随想》中写道:“成年人似乎应该懂得,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头两三年,正是我们一生中最完满、最优美的部分;它在不知不觉中规定了我们的未来。”

很难描述我在阅读上面这段话时的心情,作为两个孩子的家长,我曾尽量让童年的头两三年真正属于孩子,但我深知,少年时代的头两三年,已经绝对不是真正属于孩子们的一段时光了,它可能属于密集的补习班、繁重的作业量和学校里精确到分钟的时间管理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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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孩子们失去属于自己的时光而惋惜的心情有多沉郁,读到熊亮新作《游侠小木客》时的喜悦之情就有多明朗,基于以下三个理由,我希望我的孩子去阅读《游侠小木客》,并且爱上它。

首先,它是对可能不复存在的童年的守护,也是对已然逝去的美好时光的重现。

故事从桃花源开始,桃花源在中国文化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如伊甸园一样,是久已失落的乐园。在女孩小羽的带领下,读者化身为武陵人,重新走上了“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的桃花源之旅。

故事为小羽设置了重重阻碍,守护桃花源的有镇山兽、造云师、水卫者、啸卫者、幻卫者、木卫者、隐卫者,有趣的是,这七大守护者却鬼使神差地都扮演了帮助者的角色。小羽似乎具有让遇到的一切人物(包括敌对者)都成为帮助者的特殊技能,细细来看,这特殊技能不外乎好奇、善良、天真。

因为好奇,小羽进入了禁止入内的森林,跨越了禁止跨越的石栏,一路追踪小小人闯入了桃花源;因为善良,小羽关心打喷嚏的啸卫者,送他取暖的姜汤包;因为天真,小羽在万千条溪流中选择了唯一正确的一条,只是因为水獭“连一句话也没有说,所以肯定没有骗人”……就是这样,让她披荆斩棘畅通无阻的超能力,不过是孩子的本能而已。长大成人的你,还敢相信这样的童话吗?

学术界曾为儿童文学应该“为儿童写”还是“给儿童写”有过争执。《游侠小木客》作者熊亮的写作,则给出了第三种叙事立场——“作为儿童写”(Aschildren),在每一个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紧急关头,作者都化身为儿童,用儿童的眼睛去看,用儿童的耳朵去听,用儿童的手脚去触摸,最重要地,用儿童的头脑去思考大千世界,想出了一个又一个古灵精怪的鬼主意,让前方显现出柳暗花明又一村。桃花源在书中并不是古代文人的理想世界,而是现代成人久已失落的童年,也是我们亟须帮助孩子守护的真正属于儿童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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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理由,它准确地传承了传统文化中最值得被传承的部分——独一无二的想象。读者不难从书中看出大量传统文化的元素,有些地方甚至有古典文献(比如《山鬼》)的全文转载,不过这些元素并不是最重要的,也不要求儿童读者一读就能领会。但有一样东西,孩子们准能一望即知,那就是隐藏于万千古籍之中的想象。

《游侠小木客》的第二个故事,如同一个中国式想象的博览会。读者追随着闯入者小羽游览了桃源仙境的种种奇观——有通天神树之形的大家树,有木鸟哨召唤来的百鸟群,有住在大雨山的梅雨怪,有细小的几不可见的靖人,有森林原住民林生人,有形貌模糊的乌云人,有雨季才会出现的菌人,有一直没找到龙的屠龙族,有传说中已经灭绝的庆忌小人,还有让木客们闻之色变的天敌林魁……这些想象不仅停留于文字,也定型于图画中。鲁迅小时候最想要的书是“有画儿的《山海经》”,它奇得令人震惊,美得令人沉醉,我想,对孩子来说,《游侠小木客》也是这样一部奇美的“宝书”。随着时间的流逝,孩子们从传统文化中习得的知识、教训、道理可能被遗忘、被质疑、被取代,而从中国式想象中感受到的惊奇与美,将会长盛不衰。

桃花源的守卫者们,还有小木客,还有熊亮,想守护的不仅仅是属于身体的童年,也是属于文化的童年,他们会提醒读者记取“天地未曾破损之前”的酣畅快乐,并从这快乐中萌生出新的力量,“风乎舞雩,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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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理由,它不是朝向过去的对往昔荣光的吊唁,而是面向未来的对广阔世界的期许。桃源仙境,因为长久与世隔绝,成了中国天人合一哲学的试验场。但仙境也并非极乐净土,裂痕在悄悄生长,阴影在暗中窥伺,髡松长老与木客奶奶之间、木客与林魁之间、众精灵与庆忌小人之间、桃花源与人类世界之间,无处不存在缝隙,而故事正产生于这缝隙,光也正是从这缝隙中照射进来。

无论前方是怎样的坎坷歧途,只消看看隐卫者一个人在森林里的顿悟就能掌握解决之道了——“划分木客、精灵、动植物,甚至微生物和自然中的一切事物的界限,都是不对的,大家真没有好好花时间互相理解和接纳啊!”这难道说的仅仅是桃源仙境内的不同族群吗?分歧不断的人类不能从中学到些什么吗?

罗素曾遥想未来千年人类不至于灭亡的道德上的理由,“爱是明智的,恨是愚蠢的”,在一个联系日渐紧密的世界上,对差异的宽容至关重要。我想,这也是古老的东方智慧可能给出的答案,也是《游侠小木客》给孩子们的一把未来之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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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过去某一时刻的文学作品,受限于具体历史时代的作者,能够帮助读者抵达遥远的未来吗?我们阅读一部文学作品,不只是看故事中人物的观念,也是在看故事的隐含作者的观念。不必讳言作者均有其历史局限,但也不要忽视,优秀的文学作品总能突破其历史局限。举个简单的例子,莎士比亚被人指出具有反犹倾向,尤其体现这一点的是《威尼斯商人》,但即使是在这部剧中,犹太商人夏洛特的台词“你刺我们,我们不会流血吗?”在多年以后,却成为反对纳粹主义的动人强音。

当下的确有不少儿童文学作品有着封闭的世界观,其隐含作者沉溺并自得于落后的价值体系,匍匐于地面却将视野上的狭隘美其名曰“现实主义”。我希望我的孩子不读或少读这样的书,即使不得不读,也能以天真之眼穿越过去,看向未来。而《游侠小木客》,既不回避现实的尖锐乃至重大问题,又不屈从于现实的种种制约与压力,因此我非常乐意在曾经写过的这段文字后加上它:

“我会在孩子们的书桌上悄悄摆上一些别的书:林格伦的书,托芙·扬松的书,米歇尔·恩德的书,希尔弗斯坦的书,陈志勇的书,熊亮的《游侠小木客》……如果他们的书桌足够大(我的钱也足够多),我可以把这些书无穷无尽地摆下去,真的,这才是美好的文学,美好的阅读,不是吗?”

□常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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