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三载长安城的谜与局
□新时报记者 徐敏
近期，一部以天宝三载的长安城为故事背景的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大热。这部剧中不仅出现了玄宗年间几位赫赫有名的政治人物，岑参、贺知章等文人的形象也非常抢镜，“不知细叶谁裁出”更是成为剧中谶语似的诗句。历史上，天宝三载果然是风起云涌的一年吗？这一年，李白们是在寒窗苦读还是已功成名就？千百年来，长安城以其独特的建筑和人文魅力，吸引着人们孜孜不倦地书写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故事。
盛世之下暗流汹涌
公元744年，唐玄宗天宝三载，干支纪年为甲申猴年。
从政治史的角度来看，这一年没有非常重大的历史事件发生。这年正月初一，唐玄宗更换了纪年法，即改年叫“载”，故而这一年的正确叫法应为天宝三载，而非天宝三年。60岁的唐玄宗已经做了32年的皇帝。经过多年的励精图治，玄宗已经创造了太平盛世，遂于公元741年把用了29年的年号“开元”改为“天宝”。勤政多年后面对着政通人和的景象，年过花甲的玄宗不免有些懈怠，同时和很多皇帝一样疑心重重，担心太子势力太过强大。
26岁的杨玉环得宠七年，还没有被封为贵妃。直到744年12月，玄宗“潜纳太真于宫中”，宫中称其为“娘子”，礼仪一如皇后。太真肌态丰艳，性聪慧，晓音律，善于奉迎玄宗心意，次年就被册封为贵妃，同时贵妃娘家杨家的地位也一飞冲天，富裕显贵。虽然此时的唐玄宗还没有“从此君王不早朝”，却也渐渐沉溺于杨贵妃的美色，盛世美人，玄宗双眼渐迷。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20年后，杜甫曾经如此回忆这段盛世。不过，繁盛之下是汩汩涌动的暗流。744年3月，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任范阳（今北京）节度使，范阳节度使裴宽则调为户部尚书。当时，礼部尚书席建侯为河北黜陟使，称赞安禄山为人正直；李林甫和裴宽也顺旨对其美言。此三人皆玄宗所信任之人，于是安禄山之宠益深。11年后，安禄山作为最主要的叛乱者发动了大唐由盛转衰的“安史之乱”。唯一透过外在现象看破安禄山“反贼本质”，并曾断言安禄山“貌有反相，不杀必为后患”的一代贤相张九龄，即写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那位大诗人，已于4年前逝世。
《长安十二时辰》中的天才少年李必，乃是中唐政治家李泌，这一年二十三岁。李泌七岁时就见过玄宗，玄宗得知其为“神童”，命其与张说对弈。张说先做示范：“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李泌对以：“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后来李泌因杨国忠迫害而归隐，“安史之乱”时又复出力挽狂澜，对稳定政局功不可没。
李杜相会闪耀文坛
在《长安十二时辰》的前半部分剧集中，何监即贺知章位高权重，老谋深算。在历史上，744年，贺知章辞官还乡并去世。贺知章的辞官年份，不同版本的史书记载略有差别，有史料记载是“天宝三载辞官还乡为道士”；也有记载说玄宗特命太子为其饯行，又亲自写诗给他送行，诗的序言中说：“天宝二年，太子宾客贺知章……”可见贺知章辞官年份大约是天宝初年。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句贺知章的咏柳名句，在剧中被赋予了有政治意味的谶语。对于这首诗的创作时间，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康震认为，虽然没有明确记载，但是大致可以判断创作于贺知章晚年，或者是归乡以后。因为贺知章早年的诗歌大多是罗列典故、金碧辉煌的应制诗。既然创作时间如此之晚，想来垂垂老矣的贺知章不会再有什么政治梦想，所以这只是一首清丽的咏柳诗而已。当然电视剧将其艺术加工也未尝不可。
744年是唐代乃至中国文学史上都值得纪念的一年。年初时，已经名满天下的李白还供奉在翰林院，写下了《清平调三首》这样宛转妍丽的诗篇。然而因为一年前的“力士脱靴”，李白已被皇帝疏远，很快被“赐金放还”。李白出长安，越秦岭，经商州，游山玩水了一段时间后，继续东行来到洛阳。744年夏天，两颗文学巨星——李白和杜甫在洛阳相会。他们一见如故，结为莫逆之交，开始了“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的游历生活。这一年，杜甫33岁，李白44岁。
关于李白和杜甫的这次见面，闻一多先生是这样说的：“四千年的历史里，除了孔子见老子，没有比这两人的见面更重大，更神圣，更可纪念的。我们再紧逼我们的想象，比如说，晴天里月亮和太阳碰了头，那么尘世上不知要焚起多少香案，不知有多少人要望天遥拜，说是黄天的祥瑞。”
在电视剧中，捧着诗文到处干谒的岑参在这一年意气风发，29岁的他一举考中进士。744年，岑参中进士后，即被授任为右内率府兵曹参军。在剧中，中举之前的岑参骑着快马吟诵“千树万树梨花开”。实际上，《白雪歌颂武判官归京》应该作于天宝十三载之后，岑参出塞在边疆部队中生活时。不过，岑参的性情确实乐观开朗，昂扬进取。
长安城见证荣辱兴衰
唐代长安城的前身是隋代大兴城，由隋代著名建筑学家宇文恺设计，唐代进行了增修。增修之后的长安城规模空前宏伟，总面积达84平方公里，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宏伟和壮大的都城。长安城分为宫城、皇城和外郭城。宫城位于全长安城北部的正中央，皇城位于宫城的南部，外郭城则以宫城与皇城为中心，在东、西、南三面建立。
《长安十二时辰》故事的主要发生地点，就在外郭城。
如果当时有航拍技术，从上空俯瞰长安城的话，会发现城市布局非常类似于棋局，南北有序，十分规整。长安城采取了严格的左右对齐布局，全城以南北方向的朱雀大街作为中轴线，东西两侧整齐排列着数目与面积相等的坊市。街衢与坊里整齐地并排在一起，东西向与南北向大街成网格状交叉，每个网格就是一个坊里。纵横交错的25条大街将全城分为东、西两市，一共108个坊里，其中蕴含着季节变化和周礼之制。108坊恰好对应寓意108颗星曜；南北排列十三坊，象征着一年有闰；皇城以南东西各四坊，象征着一年四季；皇城以南，南北九坊，象征着《周礼》一书中所记载的所谓“五城九逵”。另外城中不少殿、门的名称来源，均源于《周易》等古书。
长安城人口最多时达百万。在科技条件落后的古代，夜晚如果发生叛乱、盗窃等恶性事件非常难以追踪，所以一直实行宵禁制度。宵禁时间一般从晚上暮鼓敲响之后到次日清晨晨鼓敲响之前，期间普通百姓禁止外出。但是有一个盛大的节日可以例外，那就是《长安十二时辰》的故事发生时间：元宵节。元宵节在唐代是盛大的节日，宵禁取消，人们通宵不眠外出赏灯，所以才给了故事“十二时辰”的发生时间。
从唐代的文学形式唐传奇开始，文人们就开始编织发生在这座人口众多、商业繁华、文化气息浓厚的城市中的各种故事，时至今日依然如此。朝代变迁、历史更迭在皇城中往来上演，无数文人雅士在这片城阙之上写下了动人的伟大诗篇。长安城，不但经历了历史的血雨腥风，也经历了大唐盛世的春和景明。不管是盛衰荣辱还是悲欢离合，古老的长安城永远值得人们为之探究和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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