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未曾见过她
□唐文瑞
残阳如血
2012年初夏的某一天,我坐上城镇班车回家。那天心情非常好,暂别满是书本的课桌,还碰上了那烧得通红的夕阳。后来我才知道,映射在我脸颊上那一抹温暖的阳光,叫做残阳如血。
还在纳闷家里的门为何紧锁,隔壁开麻将馆的阿姨便扯着嗓子,十万火急地告诉我:她好像不行了!
我愣了三秒,心中有一种令人陌生的悸动。
跑到医院,很多人都围绕在房间里,我没有进去,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大姐泪流满面地抱着我的头。我哭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进去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就像平时睡觉一样自然,我摸摸她的手,虽然有点硬,但感觉还是温暖的。
她的葬礼,我没参加,因为要上课。
畜生。
打开生活的正确方式
最喜欢下雨天的原因是她不用出去干农活,我讨厌盛夏令我孤单的窒闷房间。
雨哗啦啦地下。
外面地上全是气泡,她从散发出樟脑丸气味的箱子中抽出针线盒和衣服,坐在堂屋里,慢悠悠地穿针引线。我趴在她背上。
嗯,这才是打开生活的正确方式。
头顶两个发旋的我是村里出了名的“叫叫儿”,无数次的尿床,无数次的起夜。
她一边骂,一边帮我换裤子,我装作睡着了,但有意识地把屁股翘起,方便她给我换裤子。
爱哭,是天性,改不了的。很多时候,她都会哄我,但从上午一直哭到下午,她还是会拿着木棍围着院坝跑上三圈。
幼儿园放学,吃了饭后,我俩坐在院坝里,每一天我都会用不同的方式讲同一个笑话,她总是笑得喘不上气来,她肺部有毛病。年轻的时候,她是一名赤脚医生,俗名接生婆。唉,自己的病又不在职责之内。
昏暗的灯下,她显得年轻而有活力。
外公在我出生几个月后就走了,虽然在临走前还抱了我,但于我而言,他只是一张照片,没有他老伴儿来得生动立体。
时间的计算方式
七岁那年,我要到镇上读书了,由奶奶照顾。
临走前,我说:我在这个村都生活了好几十年了。
你才七岁,你说你待了多久?
瞬间,我恍然大悟,似乎惊讶于时间如此漫长。
事实上,我没说错。七年的时光,她生气时盯着我的眼神依旧让我颤栗。
至今我也没想明白的是,已经把嗓子哭坏了的我,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眼泪,这不是小时候就应该完成的事吗?
七年里,总感觉和她是相依为命。为了把蒜苔挂上去,她叫我扶好板凳,可惜没扶好,摔了下去。
我坐在门槛上,她微笑地嗔怪道:不是叫你扶好么?
酒精随着黑血流了一地。
小学、初中、高中,她在我的生活中是若有若无的。只不过,每到暑假,我都会到她那里去住上两个月,后来缩减到一个月甚至是几天。
偶尔在洗澡的时候,心里一阵颤抖,我总感觉她在咳嗽,满脸通红,似乎马上就会窒息晕死过去。我连忙双手合十,功利性地祈求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保佑她。
洗完澡后,我就忘了这件事了。
高中那几年见她,总是在春节,她全身酸软,脸颊浮肿,连上厕所都要晕倒。我总是好好地安慰她一下,然后又去痛苦地读书、愉快地看偶像剧了。
那晚,她睡在我床上。凌晨两点,她不断催促我睡觉,我的《秘密花园》已经更新好几集了,必须今晚结束战斗。
看完后,我准备睡在她旁边。她说:你睡那头,我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
怕什么,我跟你生活了七年,还不是没怎么。
快过去睡。
坳不过她。
她无意间摸了我的脚。
你的腿怎么那么凉?
她抱着我的腿,放在她的怀里。
“好久没有跟我的孙孙一起睡了。”
后来,算起来,这是我最后一次与她共眠。
还记得,她吃了饭犯饭晕,趴在四方桌上睡觉。我将她稀少略带几丝惨白的头发分成两股,分别扎在耳朵上方,那是当时我们初中流行的发型。
我摇醒她,拿着镜子。
“我起码年轻了二十岁。”她浮肿的脸上泛着红晕。
那天,她被人发现躺在医院的厕所里,停止了呼吸。
如果她还在,我想给她找一个老伴儿。不要问我外婆如何?你看了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和沉鱼落雁的外孙女后,就会知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愚蠢了。
她未曾出现在我梦里,因为,她知道我喜欢无忧无虑地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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